然而躺在床上的蘇亦歡卻一直失眠,她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最後像是放棄了似的,直直地看著天花板。

當眼睛適應黑暗後,蘇亦歡看著臥室光影的變化,偶爾還是能聽見窗外汽車的鳴笛聲。寂靜的夜,蘇亦歡輕輕觸摸著黑暗,那混入骨髓的寂寞,在夜裏愈發地明顯。

人們在無眠的時候,難免會回憶起過往。蘇亦歡無可避免,還是想起了過去的時光。事到如今,蘇亦歡把一切都看開了,她不再去記恨賀梓誠,也不再逃避自己的情感。

但是,不逃避自己的情感,不代表著蘇亦歡會和賀梓誠再有些許的關係。

想到此,蘇亦歡輕輕閉上了眼睛。她試圖暢想未來的生活,卻沒有一把合適的“筆”讓自己勾勒。

從前,蘇亦歡隻是苟活著,她奢求的僅僅隻是能過一天是一天,生活對她來說意味著無盡的痛苦,快樂是一件奢侈、無法觸摸的事情。

那現在呢?蘇亦歡問自己。反反複複思考過後,蘇亦歡沒有得出一個正確答案。

現在的生活,好像與從前再也不一樣,又好像與從前如出一轍。

就這樣獨自一個人在深夜思前想後,漫長的剖析人生讓蘇亦歡最終失陷於睡眠,眼皮終於耷拉了下來,蘇亦歡最終酣睡在無盡的黑夜之中,無法自拔。

然而,幾個小時以後,手機鈴聲卻幹擾了她的睡眠,像是惡狠狠地將她從一個夢幻的世界裏抽離,去麵對這殘忍的人生。

“蘇亦歡小姐嗎?您可否來醫院一趟,蘇有先先生由於器官排斥,已經送入手術室,請您過來簽一下病危通知書好嗎?”

蘇亦歡看著雀躍在地板上的陽光,聽著耳邊傳來的在上午九點吵雜的街上響起的鳴笛聲,感到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量。

電話那頭公式化的話語,卻讓蘇亦歡再次落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她顫顫巍巍地將衣服穿好,拿起手機就向醫院衝去。

誰說上蒼有好生之德,蘇亦歡的人生被他玩弄著,迫害著,她無法呐喊,甚至隻能當一個啞巴,她想要改變,卻無力改變。她隻能默默承受著這一切的變故。

可是這次,她根本承受不起!蘇有先是她在絕望人生之中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然而此刻,上天輕輕一動手指,就將那份希望抽走,也抽走了蘇亦歡全部的人生。

來到醫院,蘇亦歡看到蘇景欣與司景耀都站在了手術室旁,看著手術室的燈依舊亮著,蘇亦歡的腿一軟,癱軟在了地上。

司景耀看到蘇亦歡突然癱坐在地上,立刻衝上前將蘇亦歡抱了起來。經過這段時間的折磨,蘇亦歡的身體變得無比虛弱,連司景耀抱起她的那瞬間,像是抱起了一把骨頭。

那不是一個正常女孩子該有的體重,司景耀心裏又開始痛了起來。蘇亦歡啊蘇亦歡,你為什麼總讓我這麼擔心呢。

“司景耀,你救救我爸好不好,我求你了……你救救我爸啊好不好!”蘇亦歡在司景耀的懷裏哭得歇斯底裏,心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塊,那麼空蕩,那麼疼。

“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啊司景耀!”蘇亦歡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力氣,狠狠地拽著司景耀的西裝。

司景耀將她放在座位上。看到司景耀哀傷地看著自己,告訴蘇亦歡自己也無能為力的那一瞬間,蘇亦歡感到徹底地絕望。

“你不幫我是嗎……好……我去求別人……總……總有人能幫我的……總有人的……”蘇亦歡打開手機翻了翻自己的通訊錄,還在喃喃自語道,“會有人幫我的……會的……”

蘇亦歡翻遍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才發現,所有的人還不如眼前的司景耀來得神通廣大,就在她絕望之際,她想起了另一個人,她立刻播了過去。

電話剛被接起,賀梓誠還未來得及詢問蘇亦歡怎麼會主動打電話給自己,卻聽到電話那頭傳過來一陣哭聲,斷斷續續地講著話。

“你救救我爸爸好不好……就算他是你的仇人,但是……但是……你不是愛我嗎?你救救他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賀梓誠,你讓我做什麼都願意……隻要你能救救我爸爸,我給你當牛做馬,這輩子,下輩子,隻要你能救救我爸爸……”

“求你了……真的,你要我做什麼都行,求你了……”

賀梓誠完全沒有想到,蘇亦歡竟然這樣低聲下氣,語氣裏的崩潰被他聽得一清二楚。料想到那頭出了什麼事情,蘇亦歡是有多絕望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賀梓誠早已是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