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烤串攤位前,油乎乎的塑料桌上,四盤羊肉串,兩盤氣泡魚,兩盤烤青椒,外加四瓶雪花啤酒已經上齊。
桌子兩側,秦逸和阿亮相對而坐。秦逸的表情淡定從容,而阿亮卻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本來,他今天要下點血本,請這個他多年未見的大哥好好撮一頓,卻不想秦逸找了這麼個不入流的地方。
坐在大馬路牙子上一邊擼串一邊敘舊,他也真想的出來。
“青哥,我還以為你說的是什麼好地方呢,原來就是這裏。哦,我知道了,你聽到我說要請客,是怕我破費,瞧不起我,對不對?”阿亮嘿嘿笑著道。
“臭小子,少廢話,先跟你青哥我吹一瓶再說。”
嘭嘭兩聲,秦逸熟練地將兩瓶啤酒起開,交給阿亮一瓶,碰了一下之後,二人一通牛飲,一口氣喝了個幹淨,多年的兄弟情義,盡在不言中。
這阿亮本名為李亮,小的時候住在秦逸家隔壁。
幾句閑談之後,種種關於兒時的記憶湧上二人心頭,每一個故事,都仿佛曆曆在目。
秦逸記得很清楚,李亮當時非常瘦小,周圍的小孩子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瘦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李亮家非常的貧窮,他母親是個下崗工人,賦閑在家。養家的重擔全落在他蹬三輪的父親身上。由於收入有限,家裏的夥食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才導致李亮整日麵黃肌瘦的。
李亮父親由於生活壓力過大,經常酗酒之後打罵孩子。一被打,李亮就往秦逸家裏跑,秦逸因為這事沒少指著李父臭罵,有幾次還差點打起來。
別看秦逸當時的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是個遠近聞名的孩子王,不論嘴炮對罵,還是打架鬥毆都是一把好手。
當時李亮因為老實,經常被幾個富家子弟欺負。有一次被秦逸看到,用板磚把對方幾個小孩子開了瓢。從此之後,那幾個小子看到李亮或者秦逸都躲得遠遠的。
當然,秦逸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回家之後被老爸打得屁股開了花,三天沒法下床。
而後,李亮便成了秦逸的跟屁蟲,有事沒事都跟著,上學一起走,撒尿一起去,下河摸魚果園偷瓜更是都少不了他。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秦逸的熏陶之下,李亮的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沒過多長時間,便很少有人再敢欺負他了。
“阿亮,六叔和周姨現在怎麼樣?身體都還結實吧?”秦逸接過阿亮倒滿的一杯啤酒,喝了一口問道。
李亮的父親李明浩在家中排行老六,所以小的時候,秦逸都喚他作六叔。周姨指的自然是李亮的母親周鳳蘭。
聽到這裏,李亮的表情明顯凝住了,吃了幾口烤串,沉吟了少頃才道:“我爸四年前已經過世了,母親倒是還好,就是比以前胖了些,前幾天她還跟我提起你來著。”
秦逸點了點頭,幾分落寞道:“阿亮,六叔的身體向來很好,怎麼會走的、走的這麼急?”
“唉!”李亮無奈地長歎了一聲,“我爸就是勞碌命,大概七八年前就總感覺腰疼。可我家的經濟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省些醫藥費,他說什麼都不到醫院檢查,而且還每天堅持工作,最終累倒了下來……”
說到這裏,李亮的聲音明顯有些哽咽。雖然小的時候,李亮和父親的關係算不上和睦,兩父子經常一個月都不說幾句話。但李亮畢竟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父親不容易,工作和生活的壓力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發發牢騷也在所難免。
況且一有閑錢的時候,父親不是給自己買些好吃的,就是買兩件新衣服穿。所以在心裏,李亮對於父親還是十分敬重的。
“後來呢?”秦逸關心道。
阿亮擦了擦眼角浮現出的幾點淚花,接著道:“後來我和母親堅持把父親帶到醫院檢查,醫生的檢查結果是,父親由於常年的幸苦工作,導致腰肌勞損和腰間盤凸出,本來如果問題不嚴重的話,多休息休息,然後配合著一些腰椎牽引療法,應該並無大礙。可由於延誤病情,他凸出的腰椎壓迫了神經纖維簇,導致下肢癱瘓了。”
秦逸也是一陣黯然神傷,他知道六叔的性格很要強,又不願給別人填滿煩。下肢癱瘓,對於他來說那將意味著完全喪失勞動能力。不僅如此,還將麵臨著一筆高昂的醫療費用。
那麼以他的脾氣秉性來看,自然不會再拖累那兩個孤苦伶仃的母子,之後發生的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然後六叔尋了短見?”秦逸聲音低沉道。
“嗯,趁我和母親不在的時候,他一個人用雙手爬到樓頂,然後跳了下去。就那麼無聲無息的走了,連一張字條都沒留下。”說到這裏,阿亮的表情反倒堅強了起來,目光陰冷,鐵拳握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