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我一眼:“哭什麼,沒誌氣。我沒事兒啊,你說什麼對不起,對了,我就要走了,因為我爹到南方去上任,我娘隻得我這兒子,不舍得我以死相威脅,我隻好辭了樂師跟著爹去南方,終於可以擺脫你了,真的是快意,還有啊,南方多佳麗,溫柔美貌才華蓋世,正合我意了。”
我拉出他刻意放在身後的左手,雪白的紗布纏著,食指已經是平平的。
淚越流越多,心裏越發的慚愧:“師兄是我害了你,我把我的手指還給你。”
“找打不成。”他發怒地抓著我的肩頭:“你要是敢傷你自已,我就恨死你,開始學會怎麼樣來恨死你,再恨你拖累我。”
我捂著嘴,為什麼不怪我呢?師兄,彈琴是你最喜歡的事。
“知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我跟我娘說見了你我才走。”
“對不起。”我好悲哀,除了這三個字,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卻輕挑著眉峰:“雲知秋,這世上十隻手指彈琴的人多著了,彈得好一點也不出奇,九隻手指能彈得好,那才真的厲害。”
“別難過了,把你的淚水收起來。”他板起臉:“我最討厭看女人哭哭啼啼的了,真是沒骨氣,我認識的雲知秋是那個再累再苦,也不會哭的女人,難道你進了宮,你就不是她了嗎?”
我擦幹淨淚水,朝他用力地笑笑。
他也笑了:“這樣才好啊,哭什麼哭,沒事就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到南方去開始我的新生活了,其實離開這裏,就是暫新的開始。”他坐下來,有些迷惘地看著我:“也斷了自已的一些念想,未嚐不是好。”
我給他折好衣服放在床鋪上,他就要走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但是,我雙手在身上摸索著,沒有一樣是屬於我的東西。
“你在幹什麼?”他好奇地問。
“我找東西送給你。”
他大笑:“你笑給我看,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我走近他,他坐著我站著,我拉起他的手,輕輕地在那白紗布上一吻,輕聲地說:“師兄,你太自大了。”
他歎息:“是的,師兄太自大了,總以為什麼都能抓住,可是一晃眼的功夫,人事已經全非,下輩子一定吸取教訓,遇上那啥還順眼的女人,我就直接了當地讓人去求親。”
我看著他將琴背起,我努力地笑著,忍著不讓淚水出來。
他走到門口又折了出來,沙啞地說:“知秋,好好地保重,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你才能對得起我,知道嗎?”
我使勁地點頭,淚水就滑了下來。
他低低地笑,拇指輕輕地擦著我的淚:“女人的淚,每一滴都是珍貴的,以後記住不要輕易地哭,為我哭的淚,我會記著,珍藏著。雲知秋你別想起我,如果因為我讓你失了幸福,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現在承認一下,你是很聰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還有啊,不許送我。”
他說不送,我就不送。
“那些信我看了,有時真希望是你寫的。”他輕輕地笑著:“可是我知道不會是你。”他傾下臉,氣息輕輕地拂在我的臉上,我唇顫抖著,有些怕又有些迷糊糊的,隻是他的吻並沒有落在唇上,而是落在我的肩頭:“保重。”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我在窗上看到他背著琴,帶著他的包袱大步地走在街上,人群慢慢地淹沒他,帶走他。
他留下來隻為了等我,隻是怕我看不到他,心中會一輩子的慚愧,在什麼時候起,他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了解得如此透徹。
他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什麼也看不見,我好想去追他,忍著雙手抓著窗欞,也許離開是比較好,京城是煙花富麗,但是夢太不適合了。
咬著唇不哭,抬頭看著牆的一側。
遣了宮女去買路遙愛吃的東西,我坐在轎子上神思恍惚地回去。
真想他狠狠地敲我的頭,惡聲惡氣地告訴我,你這女人離我遠點,跟你沾在一起就是倒黴,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樓鳳鳴,清高如琴的男人,他狂愛著琴,他要做第一琴師聞名於大相朝,可是宮,帶給他什麼樣的夢,怎生的一個破碎。
你走了,你還可以在別處有你的夢,隻是我還在,宮裏不能有做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