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木青看了一會梁醫生分藥,閑得發慌,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對梁醫生說:“我想在你寢室裏用彩色塗幾張毛主席像。”
稍停,又說:“能不能把鑰匙給我?”
接著補充道:“你的相片拿來,我也給上上色。”
“給!”梁醫生取出一串鑰匙,“相片都在抽屜影集裏。”
說完,仍低頭忙自己的事。
就這樣,楊木青白天要麼進城看熱鬧,提著裝有材料的包包東走西看;
要麼宅在梁醫生的寢室給相片上色;
要麼幫養河段工人做一些毛主席紀念章;
臨近黃昏才沿河堤返回朱鳳廠;
次日上午又進城。
周而複始,如此度日。
在那個大動蕩的歲月裏,楊木青仿佛置身於世外桃園,他對這種幽靜獨處的生活感到很滿意。
自從《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發表後,貼大紙報成了時尚。
“炮轟司令部”“打倒劉XX”的口號提得比鋼響。
學校停了課鬧革命,大串聯開始了。
中國每個公民都以不同的臉譜登上了政治舞台。
文化大革命風暴席卷中華大地。
毛主席在天安門接見了一批又一批的紅衛兵小將。
一夜之間,在槍林彈雨中打天下的功臣變成了曆史的罪人和人民的公敵;
地方黨組織癱瘓了;
公檢法被砸爛了;
有的機關處於半關閉狀態;
有的單位當權派白天挨鬥,晚上辦公;
職工拉幫結派;
有的造反;
有的騎牆觀望;
有的名義上參加了造反派,但實際不整人,對敵人麵帶溫和色彩。
六七年的初冬,天冷不覺冷,那些造反派造當權派的反,造得特別起勁。
地委書記呂大平和幾家大廠的頭頭一串串地被揪出來戴上高帽、掛著黑牌遊街示眾。
有的社教成員也被綁在當權派身後遊街。
他們被打上花臉、背上插根竹棒、竹棒上掛根黑線、黑線上吊著三個麻餅;
被逼著邊走邊喊:“我是麻餅兵,保衛呂垮皮的保皇狗。”
接著造反派就狂呼口號:“打倒保皇狗!打倒好吃胚!”
造反派譏諷保皇派是為了吃麻餅才當保皇狗的。
這批鬥場麵看得楊木青心驚肉跳、兔死狐悲。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回養河段。
起眼一看,隻見相當多的人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人群中的梁醫生也不敢象以往那樣親近他了。
四清對象陸百年他們成了造反派頭頭,把先前的“養河段井岡山革命造反派”戰鬥旗號改成了“1016造反派戰鬥組織”。
1016是果城最大的造反派組織,由社會各界人士組成。
男多女少,有很多彪形大漢。
他們正在醞釀奪權行動,已經打出了奪權的口號。
養河段主要頭頭和四清工作組頭頭的指揮不靈了,逐步靠邊站了。
他們每天除了參加河壩修堤勞動,就是開會。
社教工作組長還不屬於監管對象,還能自由活動。
他們忙著整理、轉移材料和開會研究工作。
材料基本上做完了清理,準備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