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平收拾起慍色,比較平和說:“武鬥現在升級了,我們的廣播喇叭今天被搶走了。井岡山戰鬥隊的工讀校學生被他們打倒不少;
張林福被他們一腳踢在下身,臉的顏色都變了!”
“啊!這麼凶喲?”楊木青嚇了一跳。
“你說!這樣做對麼?符不符十六條精神?”
“當然不符!要文鬥不要武鬥嘛。”
“誰是誰非,哪個在搞打砸搶?你評評!”
又激動起來的蘇雅平放連珠炮似的說完還強調了一句:“這就是黃碧雲他們的革命行動!”
“唉呀,別個沒惹你、沒撩你,扯到說個啥子嘛!”
他情不自禁地維護黃碧雲。
剛跳起來就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即鎮定下來,平心靜氣地說:“不要傷了和氣。你之所以發這麼大的火,主要是我不參加。”
這時候,他的飯吃完了,便點了支煙邊抽邊說:“雅平,你應該理解我!”
見她不吭聲,他索性站起來在屋子裏踱來踱去。
踱了一陣,走到妻子身邊輕聲說:“我們這樣的人,家庭出身不好,最好哪派也莫參加;哪個的反也莫造。
說實話,有了我們這個家,有了我們三妹兒,一切都滿足了,不求有功,隻求無過,太太平平過日子。”
一提到女兒,蘇雅平的臉色頓時陰轉晴了。
蘇雅平和楊木青的三個孩子,前兩個的降生帶給這個家庭的都是離散,大娃生在災荒年,剛懷上,楊木青就被下放到農村,新婚夫妻分居一年;
二娃剛出生,楊木青又被派到華雲山搞四清,一別又是近一年;
隻有在文化大革命出生的三妹帶給這個家庭的是團聚。
這個讓蘇雅平生得千辛萬苦的女兒既是母親的心頭肉,也是母親的護身符。
在奪權之夜,蘇雅平由於懷著女兒才逃掉了被消毒的厄運。
迷信的蘇雅平覺得女兒給她帶來了好運。
見蘇雅平臉色平和多了,靜靜地聽著,楊木青又接著說下去:“別人不理解,你是應當理解的。
不是我誇黃碧雲、留戀她,我覺得在參加哪派方麵,不需我解釋,她不催不逼的。
其實我不參加比參加好!
一不想當官;二不想發財。
誰也不去保;誰也不打倒。
說近點,我們這些人隻要參加了哪派,就會弄去搖筆杆子,啥子造謠文章呀,來水來電呀,亂寫一通。
說遠點,運動一結束,別個出身好,當官的還是當官的;
我們這些出身不好的,又要說成地富子女妄想翻天;
受鬥、受關的還是我們這些替罪羊。”
見她輕輕點頭,他湊近她耳邊低聲說:“親愛的,你也不願意我去上當、受整吧?”
見她點頭,他又說:“其實兩派之中,我都有讚成的,也有看不順眼的。所以我不參加!”
“要得要得!不參加就是了!”她終於笑逐顏開了。
一眨眼就到了三伏天。
火辣辣的太陽把大地烤得象火燒過似的;
蟬子躲在樹蔭裏鳴叫,連叫聲都變得懶洋洋了;
盡管熱得喘不過氣來,但武鬥的熱情空前高漲。
朱鳳廠隻有少部分工人和一般技術管理員堅守崗位忙著“抓革命促生產”,大多數都去搞“文攻武衛”了;
造反派不惜浪費國家財產,用木材搭起了一座座天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