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攜了葉若汐,兩人向船家借了船,站在船舷之上,江遠處的夕陽正斂去最後的餘暉,江麵寧靜澄澈。“地雄吳楚東南合,水接荊揚上下遊。”墨修負了手在身後,看江楓漁火,卻念出這樣氣吞六合、橫掃八方的詩句。
“下去走走吧。”葉若汐看江畔通向城中的街道漸漸亮起燈火,茶肆酒樓趕在傍晚時分反而熱鬧了起來。憨厚的船家將小船慢慢靠了岸,兩人便在江畔站住,靜靜看夕陽消褪將盡的赤炎。
墨修和葉若汐兩人隨著人群走到城中,原也是抱了出來見識一下當地的人文風物,兩人也樂得在人群中一同前行。“明日去江天寺瞧瞧吧。”若汐在一隻小攤前停了腳步,從各式的簪花中揀了一支木製的發簪,簪帽上雕了細致的海棠紋,用粉色漆了花瓣,鵝黃色點了幾隻花蕊。握在手裏,木料帶著白日陽光的溫熱一點點滲進手裏,像是輕輕觸摸到了那樣虛無的陽光。墨修在一旁問了價錢,見夜市才將將熱鬧,也不討價,直將銀錢遞與那小老板,便隨著若汐複而前行。
江天寺同旁的山寺都不同的地方,便是和身下的山連成一體,燕角的銅鈴讓人遙遙便可望見。墨修二人在山腳小佇片刻,身後是濕潤的水汽,麵前是蔥鬱的翠色,兩人正是一副好心情時,才方要動身,卻被身後一股勁氣震到。回過頭看見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背對著他們,左手提了一對擒龍環,麵容還算周正,隻是右耳佩的蛟龍墜子幾近猙獰的形狀。有輕細的聲音從那男人的地方傳來,大約是個年歲不大的聲音:“你這樣一通跑,到頭來不還是會被我們追到。”
另一個似是受到了極大驚嚇的嘶叫聲音傳來,灰色的身影從地上踉蹌而起,直奔著墨修和葉若汐就來,口中還喊著“救我啊……救我……”。墨修向來一副俠義心腸,雖則若汐一向懶憊於閑事,卻也無法,隻得看墨修略略向前邁了一步,正正好擋在了那灰影的前麵。
“煩勞兄台且讓一讓。”方才那說話之人也走了出來,一身水綠色的袍子,頭發用同色的發帶束了,手中一柄精巧的折扇,一派貴家公子的模樣。隻是容貌尚且還是一副小孩子模樣,不見有什麼令人別扭的嬌柔作態倒也還算討人歡喜。
那男子倒先失了耐心,幾步上前,利目看向那灰衣人,語調硬幫幫地讓人心底發毛:“把東西還回來。”墨修看看身後躲藏的那人,複又打量了那兩人一番,終究退開一步,側了頭對那灰衣人說道:“瞧你模樣也不算寒酸,有些事情還是手腳幹淨些好。”
男人接過灰衣人顫抖的手遞上來的包裹,轉手交給身旁的小少爺,墨修兩人看那小公子將包裹交給不遠處的一位婦人,又折返回來。“你還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樣,本不是什麼大事,反倒搞得你我像是作惡之人了。”那小少爺笑嘻嘻,早不見先前刻意板起的模樣。葉若汐不露聲色瞧去,心裏暗暗道:不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
經由方才的一番交錯,那小公子倒是也不見生,聽說墨修同葉若汐要去那江天寺一瞧,直說同路,生拉著那臉色有些僵硬的男子和墨修二人一路依山而上。山路間間或能聽到草蟲輕鳴,走到一半的時候,聽見江天寺的鍾聲飄飄蕩蕩地漫過整個兒山川,悠長而渾厚的鍾聲推宕起周身的空氣,帶著極震撼的氣勢引得拾階而上的幾人佇足仰眺。
“乾……”那小公子似是要喚走在身後的男人,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頓了頓,竭力不改顏色,“錢大哥,一會兒便也去求一卦吧,每次都是我一個人來,好生沒意思。”
被叫的男人正是大當家手下的第一護法,猛地一聽,竟是愣在一處,沒發覺原是在叫他。直到注意到前麵同行的兩人也回過頭來的時候,才恍然反應出來,“哦”了兩聲便吱唔了過去,暗自在心中嘀咕一句“我還說什麼時候竟也用起了敬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