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展盡揚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自帶的冷傲氣場會讓人油然而生懼怕。
顧笙歌條件反射性的咬了一下唇,但想想,現在公司已經風雨飄搖,外界對於展盡揚已經是人人喊打,他已經不再是曾經呼風喚雨的展盡揚,就連蠱惑人心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明,自己沒什麼可怕的。
於是語氣也沒有轉圜的意思,“盡揚,我沒有你低穀時期就想要拋棄你的意思,但我一個人照顧你所有生活起居,真的很累,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老實的修養,別每天擺弄這些東西嗎?”
誰都能聽出來,她這番埋怨裏夾雜的不滿。
發完脾氣,顧笙歌便甩頭走了,留下展盡揚一個人怔怔的在陽台,握著掌心那隻千紙鶴。
他沒有發怒,取代火氣的胸膛裏,則是沁入脾肺的寒意。
曾經在醫學怪人哪裏,自己雙眼失明,奄奄一息的時候,顧笙歌細致體貼的照顧著自己,看著自己不開心,每天變著法兒的講笑話逗他開心,夜晚給他講述夜空有多璀璨,不停地開導他,生怕他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厭倦。
為了能夠讓他有事情做,顧笙歌還教他疊千紙鶴,每個動作都教的很慢很清晰。
她說,以後就算飄搖各地,隻要看見千紙鶴,就能夠想起對方。
可是……
展盡揚的心突然前所未有的空蕩,眼前,明明也是顧笙歌,可她不僅沒有想辦法紓解自己,甚至對曾經的信物都表現得那麼厭煩和陌生……
這,究竟是人變了,還是……當年的女孩,另有其人?!
再想想之前顧笙歌麵對自己的質問時,下意識的轉移視線,還有擰動手指的動作,展盡揚心裏的那處空洞就像被撕裂,冷風灌入,讓他不敢再繼續思考下去。
心情忽然變得無比紊亂,有什麼答案,正欲要逃離展盡揚之前的控製,呼之欲出。
展盡揚不願意再悶在病房裏麵,自從入院剛開始的幾天,顧笙歌肯攙扶著他去外麵感受一下新鮮的空氣外,現在除了基本的起居照顧,顧笙歌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麵逛街,或者玩手機。
摸索著牆壁慢慢走出去,磕磕絆絆的來到後院,和煦的風迎麵吹來,像是女人白軟的玉手撫摸著麵頰。
這一刻,大腦不受控製的浮現出了宋相思在實驗室裏忙碌的畫麵。
平日裏的宋相思總是對展盡揚那麼溫柔,美眸裏的愛意好像能夠流露出來。
可在實驗室裏的宋相思則多了幾分嚴謹和肅穆,紮著低馬尾,小臉很專注的盯著器械,一絲不苟的記錄著各項數據,但動作始終是輕手輕腳,而且有序。
展盡揚原本緊緊糾結在一起的眉,隨著記憶的畫麵而舒展開來。
甚至,展盡揚放縱自己去想,如果此刻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宋相思,那麼此刻,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她那麼細致有耐心,一定會在自己愁眉不展的時候,用溫熱的小手幫他鬆緩著眉宇,然後輕聲曼語的對自己說,不用擔心,一定都會好起來。
一定會每天都給他繪聲繪色的講著,外麵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然後把清晨還帶著露珠的花束插在花瓶裏,給房間帶來一縷芬芳……
越想,展盡揚嘴角的弧度越深刻,卻也透著些許苦澀的味道。
人都已經沒了,還妄想這些做什麼呢?
展盡揚此刻最希望的,就是一切事情跟顧笙歌沒有關係。
因為隻有這樣,展盡揚才不會做出自己一生之中最錯的選擇……
“嘿,你們聽說了嗎,前陣子那個很轟動的人工子宮技術……”
不遠處,一群剛剛從食堂裏麵打完飯回來的護士興高采烈地談論著,“就是展氏研究出來的,鬧出醜聞的。”
“人工子宮技術”這幾個字,幾乎是讓展盡揚形成了條件反射,僵硬的集中注意力。
有人說,“知道啊,那個案例不是害了好幾個孕婦嘛,現在風頭還盛呢……怎麼突然說這個?”
“你們不知道嗎,前幾天最新的人工子宮技術已經誕生了,對於產婦和嬰兒都沒有任何傷害,還可以更加優越的將營養輸送給母體……就連國外的電視台都爭先報道了!”
“是嗎?”
“當然了,這個技術是經過聯合國衛生組織都認證過得,那個因為宮頸癌割掉子宮的女明星也在微博上說,要跟老公采用這項技術生寶寶呢……”
幾個護士談論的興致勃勃,正要走進屋子裏,卻見展盡揚的身影踉蹌著撲了過來。
“你們說的,是人工子宮的技術?”幾乎控製不住,展盡揚緊緊地握住其中一個護士的肩膀,低吼著搖晃。
幾個小護士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尖叫著推開展盡揚,“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