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鬥還在繼續。
鬼藻還在不停地生長著,它們被火點燃,或是被符紙逼退的時候,總會因為燃燒而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在簡易火把燃起的滾滾黑煙當中,我們在艱難地顫抖著。
那些鬼藻有弱點嗎?
當然有。
它們怕火,怕符紙。
但是它們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在有限的燈光下,我能看到原本清澈的海水中已經遍布綠色的鬼藻。
它們密密麻麻地像綠地毯那般遮住了視線範圍內所有的海平麵,那些半沉的船隻頃刻間像被綠油漆漆過一邊似的,整隻船都換了個眼色。
這樣的數量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心生絕望。
我們待在船上,拚盡全力守著這艘船,就像占據了城牆以守衛整座城的士兵一樣,而敵人們在城牆下聚集,等著攻城。
“你們快看!”馬輕輕突然大聲喊道:“那是什麼?”
“什麼?”馬不易臉被熏得黑一塊白一塊,睜著眼睛隨意往馬輕輕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應道:“那地方哪有東西?”
大多數人都在埋頭苦戰,顧不上去理會馬輕輕的話。
在這個鬼地方待了兩天了,都是不能動的船,現在還多了鬼藻,這種鬼蜮裏能有什麼好東西?
“真的有東西在動!”這回,是許晴喊了起來。
而這一次,大多數人都抽空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許晴不是信口開河的人,她既然開口,那必然是真的有所發現,所以我眯著眼,努力在黑暗中分辨,他們所指的方向,確實有東西在慢慢地移動著,像是…一條船?
“是船?”許晴再一次喊了起來。
“不可能!”馬不易說:“這鬼地方怎麼可能會有船隻能航行,再說了,那如果真的是船,怎麼可能一點燈光都沒有。”
“不管是不是,大家一起喊!”有人不管不顧地在原地跳了起來,用力揮舞著手裏的火把,大聲地朝著那個方向喊道:“救命!!”
“SOS!”
“看這裏!!”
眾人接二連三地喊了起來。
那船的速度很快,完全不像當時白容與劃皮艇一樣,他後來形容自己像是在一團膠水裏劃船,皮艇底部像是被黏著似的,得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往前劃動,或是轉個方向。
但這艘船不是的。
它航行的速度非常快,快到我隔了老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其實不快,隻是正常船隻在正常海麵上的航行速度。
它調轉船頭朝著我們這邊飛速靠近,很快,我們就看到了它的樣子,那確實是一艘船,沒有燈,船身漆黑,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一時間,剛才還大呼小叫求救的聲音都沒了,所有人像是突然變成了啞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艘逐漸靠近的大船。
那確實是一艘大船,比我們所乘坐的船要大得多,更重要的是,它和我曾經在碼頭,在港口,在海裏擦肩而過所看到的所有船都不一樣。
它掛著巨大的帆,隨著航行,那船帆被風吹得鼓起,就像是一艘從古代駛來的大船,跨越了時間,穿過曆史,出現在我們麵前。
“鬼船…”不知道是誰,低聲喃喃說了這麼一句。
就算我們不是如船老板那樣長年架船生活在海上的人,也從各種小說和傳聞中聽到過鬼船,或者叫幽靈船。
那些因為海難或是古時候在海戰中死亡的陰魂,駕駛著他們已經沉沒的船隻,天長日久地漂浮在海上,這些船沒有燈,像是無邊無際的海上幽靈一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你的麵前。
當你上船後,你會發現船上早就已經破敗了,也或許它是完好如新的,你可能會在桌子上發現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或者是翻開的書籍,就好像在你踏進來的前一秒,這裏還有人正在喝水或看書。
“鬼船就鬼船,我們難不成會怕嗎?”有人冷哼一聲。
不管那艘船是不是鬼船,我留意到的卻是隨著它的逐漸靠近,原本遍布整個海平麵的鬼藻卻被逼退了。
密密麻麻的鬼藻中間出現了一條路,這條路在一片碧綠色當中格外顯眼,那是海水本身的顏色。
而後鬼藻越發退去,我的耳邊不再有沙沙沙的聲音持續作響,那些鬼藻就如出現時那般,悄無聲息地,出人意料地退走了。
當那艘船慢慢靠近的時候,我終於開口說:“那不是鬼船。”
不僅在於它船體的完整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更因為黑暗中,我看到了船上有人在來回走動著。
那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