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我腦子裏隻有這麼一個念頭。我看著族叔,想要逃走,可是手腳酸軟,根本動彈不得,他兩隻手像是大鉗子似得,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
“族叔,族叔。”我叫了兩聲。但是族叔就那麼定定的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了似得。
我狠狠掐了一把正在打哆嗦的腿,猛地往起掙。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來,是衣服正在被扯壞。
“初九,你幹什麼呢?”身後忽然有一隻手拍了我一下。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山風一吹,腦子清醒了不少。我回頭一看,是老村長站在我身後。
我快急哭了:“老村長,你幫幫我,族叔不知道怎麼了,抓著我不放。”
老村長臉色變了變,向周圍看了看,低聲喝道:“什麼族叔?”
我往身前指了指:“這不是……”
話說到一半我就愣住了。我對麵哪有什麼族叔?隻有一棵小樹,我的衣服纏在樹上,在掙紮的過程中,已經撕得脫了線。
我又向周圍看了看,帶我過來的胡大力也不見了。
老村長見我有些恍惚,就伸手把我攙扶起來了。拉著我說:“別多說話,快走。”
我兩腿軟的要命,簡直是被老村長拖回去的。
遠遠地,我們能看到村子了,它在夜色中黑壓壓的一片。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想起來墳山上的墳包。
老村長看見村子,這才終於鬆了口氣。低聲對我說:“今天是你幹爺的大日子。村子裏可能不太平,咱們穩一點,不要亂跑。遇見什麼事也不要亂說,隻求個有怪莫怪。有些東西,你越念叨,它就越會纏著你,知道了嗎?”
我點了點頭,說知道。
我跟著村長進村,回家的路上,村長告訴我,族叔還沒有找到。至於胡大力,在村子裏找了一圈就去吃飯了,根本沒有出過村。
我聽到這裏,心裏就開始犯嘀咕。我明明在村外看到了族叔和胡大力,難道我在做夢?族叔朝我吐出來的那口黑氣,是真的還是幻覺?
我剛剛想到這,就聽到咯咯咯一陣響聲。確實是從我身體裏發出來的。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差點癱在地上。
村長顯然也聽到了,他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回頭瞟了我一眼,眼神有點異樣。
我結巴著問:“村……村長,怎麼了?”
村長說:“沒事,剛才你那笑聲,挺像你幹爺的。”
村長說的輕描淡寫,可是我更害怕了,對村長說:“我剛才看見族叔……”
老村長猛地瞪了我一眼:“不要亂說。”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剛才的輕描淡寫完全是裝出來的,完全是因為什麼有怪莫怪,怕東西纏上。
老村長不許我說話,我就隻好惴惴不安的跟著他往回走。路上的時候,我又笑了兩三次。現在我弄明白了,那咯咯咯的聲音,確實是從我喉嚨裏發出來的。
村長肯定聽到我的聲音了,但是他當沒有聽到,一點反應也沒有。不過我注意到,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
直到進了我家的大門,老村長才算鬆了口氣。家裏麵亮著電燈,還有幾個幫忙守靈的人在剪紙錢。雖然院子正中的靈棚挺嚇人,但是和空蕩蕩的村外相比,總算有了點活人氣。
我看見胡大力正蹲在地上,手裏抱著一隻大海碗,吃的稀裏嘩啦。我問胡大力:“族叔沒找著?”
胡大力把嘴裏的飯咽下去,對我說:“沒找著,村子裏都找遍了。除了那口棺材,其他的地方我全掀開看了。”
胡大力拿筷子指了指我幹爺的棺材,然後又開始埋頭吃飯。
他因為智力有缺陷,過得渾渾噩噩,我卻聽得心驚膽戰。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朝棺材看過去。
現在幹爺躺在靈床上,還沒有入棺。這口棺材恰好能躺進去一個人……
今天晚上邪門的事太多了,我越來越覺得,族叔可能真的在棺材裏。
鬼使神差的,我站起來,朝棺材走過去了。
三寸厚的棺材,上著黑漆,我的手摸上去,覺得它涼冰冰的。
老村長嚇了一跳,一把拽住我,問我要幹什麼。
我說找族叔。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剩下這口棺材了。
村長氣的直跺腳,罵我糊塗,說當著死人的麵開棺,太不吉利了。萬一幹爺鬧起來,這一院子人都得吃虧。
聽老村長這麼說,我有點猶豫了,但是族叔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我能不管不顧嗎?
老村長見我繞著棺材轉來轉去,一副不死心的樣子,就歎了口氣,對我說:“你這孩子,太重情義,早晚得在這上邊吃虧。”
我朝他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我幹爺要是不重情義,我二十幾年前就死在路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