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並沒有殺我,而是用力把我蒙著臉的衣服扯下來了。她的力氣很大,我的脖子差點被她扯斷了。
然後她拿著一隻手機,照著我的臉,半晌沒有說話。
我用手擋著眼睛,等我適應了這光線之後,發現她正在哭。
我有點慌亂:“好好地,你哭什麼啊?”
夏心把手機放在旁邊的停屍床上,好巧不巧,是一具屍體的額頭。
我覺得很晦氣,不過仔細想想,我和夏心這麼一個活屍呆了這麼長時間,晦氣也早該晦氣過了。
手機的亮光照在夏心的臉上,我總覺得很別扭,因為這張臉是屬於別人的,而表情則是她的。
她對我說:“你不相信我。床上那張圖就是你放的,你還編謊話騙我。”
我沉默了。
夏心接著說:“你的謊話那麼爛,可是你的表情那麼認真。我都選擇相信你了,結果你是騙我的。”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有點慚愧,可是不騙她,我又能怎麼樣呢?
夏心問我:“你想知道我的身份?”
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夏心幽幽的說:“就算我說了,你會信嗎?你不是一直都在懷疑我嗎?”
我心想,夏心這怨氣不小啊。不過這倒讓我漸漸地放下心來了,至少夏心的口吻還是一個朋友,而不是生死仇敵,或者厲鬼。
我對她說:“我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瞞著我。你是不是活人,有什麼大不了?說清楚了就好了。”
夏心的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來:“看樣子,你心裏已經有譜了,是誰告訴你的?你二舅?”
我尷尬的點了點頭。
夏心又說:“他真的是你二舅嗎?”
我正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忽然醒過味來了,對她說:“現在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啊。”
夏心淡淡的說道:“你猜的沒錯,我是活屍。從冥獄出來的活屍。”
我一聽這話,心都有點涼了。雖然早就猜到了,可是真的得到確認,我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我對夏心說:“就是那個到處抓人的冥獄?”
夏心嗯了一聲:“抓十惡不赦的壞人。”
她看了看門口,對我說:“我是活屍。活屍顧名思義,就是還活著的屍體。我的心已經丟了,所以沒有心跳。我能吃飯,能說話,也有喜怒哀樂,可是沒有心跳,這種感覺就會越老越弱,一天天的麻木下去,直到有一天,我什麼也感受不到了,就會變成徹底被人操縱的機器。”
“所以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去殯儀館,或者醫院的太平間。那裏往往有剛死不久的女屍。我會附身在她們身上。借用她們的身體走來走去。剛開始的時候,她們的屍體很僵硬,用起來很不方便。可是等我活動一會,血脈通暢了之後,我就可以好好享受活人的感覺了。”
“我喜歡心跳的聲音。撲通、撲通、撲通……我還經常跑出去,跑到路邊攤,吃熱氣騰騰的食物,吃肉,吃辣椒。吃各種平時無法享受到的東西。”
夏心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看我,而是看著黑乎乎的屋子。我發現她的眼睛裏麵滿是希冀和憧憬。
我忽然覺得,她其實是一個挺真誠的人,我和趙先生這麼算計她,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夏心說到這裏,幽幽的歎了口氣:“不過現在好了,我的頭頂上被你紮了一根針。我的魂魄沒辦法回去了。日出之前不回到身體裏麵去的話,它就會開始腐爛。很快就不能用了,而我也就會從活屍變成孤魂野鬼。”
我有點慌張的看了看外麵,發現天還是黑的。
夏心說:“不用看了。還有半個小時太陽就會出來。我把我的身份告訴你了,你能幫我拔針了嗎?”
我想了想又問:“你是來抓我的?”
夏心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來救你的。”
我皺了皺眉頭:“救我?你之前說的是真的?我幹爺請你來的?”
夏心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你二舅。”
我甚至有一種衝動,要不要把衣兜裏的電話掛了。不過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沒有動手。因為最近一連串的行動,我相信趙先生不會害我。
夏心低聲說:“你幹爺,也是冥獄的人。”
我差點被這話嚇死:怎麼可能?我是被活屍養大的?
不過我很快搖了搖頭:“不對,不對。我和幹爺朝夕相處了很久,包括後來我整理遺物,他的襪子上可沒有繡著冥河問津。”
夏心說:“當然沒有了,因為他不是活屍,而是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