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老人家,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其實我能感覺到,自從他跳起來開始,整座小廟的氣氛都不大對勁,好像這裏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們無處可逃。
我幹笑了一聲,對老人家說:“我不是肉身的主人,這肉身不是您老人家的嗎?”
老人家冷笑了一聲:“你倒是長了一張好嘴啊,可惜沒有用,好好地奪舍你不要,現在我得讓你魂飛魄散了。”
他伸手去抓頭頂上的鋼針,但是那鋼針刺中的穴道可能有點問題,他自己居然拔不下來。
但是這難不倒他,我看見半空中出現了一團淡淡的煙氣。這煙氣慢慢聚攏,最後變成一個人影,這大概就是老人家散開的那一縷魂魄吧。這魂魄抓住鋼針,很輕鬆的把它從天靈蓋上拔下來了。
我小聲對趙先生說:“你還不動手啊?”
趙先生說:“時機未到,你不要著急。”
他現在靠牆站著,雙手背在身後,苦著臉,低著頭,就像是犯錯被罰站的小學生似得。我很擔心他會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稱甘願做老人家的門下走狗,然後再出賣我一次。
以趙先生的臉皮厚度,他沒準真能做出來。
頭上的鋼針拔掉了,再也沒什麼能要挾老人家了。他的一縷魂魄沿著七竅,徐徐的鑽到肉身裏麵。
現在好了,老人家實力恢複了,而且徹底把肉身據為己有了。至於趙先生呢,他還在罰站。
老人家扭頭看了看趙先生:“你膽子不小,臨死之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趙先生說:“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啊,我挺想替你辦事的。”
我本來就懷疑趙先生要求饒,現在聽他果然這麼做,我頓時勃然大怒,指著他罵道:“趙先生,你是不是又要賣我?”
趙先生麵紅耳赤:“叫二舅。”
呆在神像裏麵的二胡也說:“姓趙的,你把我也坑了,現在我怎麼辦?”
趙先生厚著臉皮說:“我怎麼坑你了?我是答應你享受香火,可沒有答應多長時間。就算你下一秒鍾被老人家殺了,那你也享受過了。”
二胡連罵都不知道怎麼罵了。
老人家幽幽的說:“你們不用再吵了,因為你們三個都得死。”
趙先生居然很坦然的點了點頭,對老人家說:“那有點可惜了,看來我沒這個福分替老先生效力,我隻能逃跑了。”
老人家冷笑一聲:“逃?你如果能逃走,那就算我無能。”
趙先生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大叫了一聲:“大外甥,我們逃啊。”
我有點茫然:“往哪逃?”然後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向小廟門口跑去。
但是我剛剛跑了一步,就被趙先生使勁拽回去了,他拉著我向一麵牆撞過去。
我看見牆上畫著一扇門,用血畫成的一扇小門。血跡未幹,顯然是剛剛畫上去不久。
趙先生的聲音很急促,但是這裏麵帶著一絲得意:“大外甥,我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穿牆術。”
然後,我的身體撞到了門裏麵。我聽到嗡的一聲,然後我好像到了另外一個空間。
我還沒來得及看周圍有什麼,就聽到一陣淒淒慘慘的哭聲,其中還夾雜著小鬼的怒斥聲。
我抬頭一看,發現是五中的學生正在受罰,那些小鬼正來來回回的折磨他們。油鍋,釘板,刀劈,斧砍,種種酷刑,令人不寒而栗。
我所在的世界,應該就是牆上的壁畫了。我來到畫中了。
我正在震驚,那些小鬼一抬頭發現我了。我看見其中一個咧嘴一笑,衝我這邊說:“嘿嘿,又來了一個新人。”
這話剛說完,五中的學生就衝我破口大罵:“新來的,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你經曆過同時被好幾個人問候祖先嗎?我氣的頭昏腦漲,又被罵的摸不著頭腦。我心想:這五中的學生是被折磨的精神錯亂了嗎?他們不罵小鬼,罵我幹什麼?
很快我就知道原因了。因為一個掌管鍘刀的小鬼,把那斷了不知道幾千次頭的學生拽了起來,押著他向石磨走過去,一邊走一邊說:“好了,好了。有新人來了,哥們,你得給人家讓讓位子啊。”然後把這人塞到磨眼裏了。
怪不得這些學生對我痛罵不休,原來每來一個新人,就得有一個舊人死掉啊。
那個倒黴蛋被塞進磨眼裏之後,學生們就安靜下來了,因為他們暫時安全了,等再看我的時候,這些人眼睛裏就多了一絲同情,同病相憐的同情。我這個獄友算是被他們接納了。
伴隨著那學生的慘叫聲,幾乎是幾秒鍾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團肉醬。
小鬼把學生弄死之後,就嘿嘿笑著朝我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