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王木匠(1 / 2)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晚上。可是心裏有鬼的人,總覺得今晚和平時不一樣。

我就是那個心裏有鬼的人。

我挑著一副扁擔,扁擔兩頭掛著籮筐,裏麵密密麻麻的堆滿了紙錢,恐怕有百十來斤。

我走在小鎮的大街上。街上空無一人,旁邊房子裏的燈也有一半是熄滅的。

我歎了口氣,最近鎮上死人太多了。接引童子,它害了很多人。有的全家供奉接引童子,結果一門死絕。現在鎮上顯得很空,和那場災難有很大關係。

死了的人,不會出現了。活著的人,不敢出現了。這件事震驚了很多人,可令我驚奇的是,唯獨警方沒有動作。

當日的慘狀,我是親眼看見的,所以我走在空蕩蕩的街上,總是心有餘悸。我忍不住回頭看看,很擔心身後是不是有心願未了的冤魂在跟著我。

可是沒有,一次也沒有。

這是我走過的最幹淨的街。是我走過的最安靜的夜。

我歎了口氣:“那天,那些倒黴的魂魄都在雷罰下魂飛魄散了,什麼都沒有留下。怎麼可能有魂魄跟著我?”

我搖了搖頭,挑著擔子,繼續一步一晃的向前走。

百十來斤的擔子,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關鍵是我已經挑了一路,時間長了,我感覺兩個肩膀都腫起來了。

我隻能不停地換肩膀,左肩換到右肩,右肩換到左肩。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我快崩潰了。

我抬頭看了看,趙先生和夏心距離我越來越遠,兩個人絲毫沒有要等我的意思,我隻能咬著牙跟上去了。

十幾分鍾後,我按照地址來到一條深深地巷子裏麵。趙先生和夏心已經在門口等著我了。

我看見這一家大門緊閉,門口掛著兩盞白紙燈籠。借著燈籠光,我看見門口上掛著一副對聯:活人請進;死人莫入。

這對聯寫的很直白,也談不上文采。關鍵是上麵又有一個橫批,照樣是四個字:後果自負。

我對趙先生說:“就是這?”

趙先生嗯了一聲:“王木匠家。”

來之前我們已經打聽好了,王木匠是鎮上最好的木匠。這麼好的木匠,不打桌椅,不做櫥櫃,專門做棺材。所以這算是一家棺材鋪。

據說王木匠家的手藝是祖傳的。他們王家一開始的時候,也是給人做家具,而且雕花雕的很漂亮。不過除了做家具之外,有時候也做一兩副棺材,農村人窮,窮人忌諱就少一點。

等傳到王木匠這一代的時候,鎮上出了一件事。

那時候還沒有解放,說有一個寡婦,二十歲守寡,守到了四十歲。族人都準備給她立貞節牌坊了。誰知道她苦熬了二十年,終於熬不住了,和本村一個老實巴交的光棍漢好上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很快全村都知道了。族中人就把寡婦關起來,仔細的盤問。

最後得出來一個結論,寡婦和那個光棍,互相有了好感,默默地惦記著對方。但是並沒有肌膚之親,甚至沒有拉過手。

可是族人還是覺得丟人。更何況這種事怎麼解釋?你說沒偷情,那別人信嗎?幾天的工夫,鎮上把事情的經過傳的有鼻子有眼,他們晚上說什麼情話都編出來了。

後來族人就開始暗示寡婦,讓她自殺,以證清白。

自殺未必能證清白,但是能堵住鄉親的嘴,畢竟人都已經死了,再亂嚼舌根,那就太不應該了。

可好好地一個大活人,誰樂意死呢?族人既沒有威逼,也沒有利誘。隻是不約而同的疏遠了寡婦。

寡婦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和顏悅色的,可是這和顏悅色中,又透著一股子拒之千裏。就在一夜之間,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朋友都成了陌生人,自己的閨蜜看自己的眼神變了,自己的親人比仇人還嫌棄她。

寡婦被徹底孤立起來了。後來她承受不住了,把出嫁時候穿的紅嫁衣拿出來,拴在房梁上,把自己吊死了。

寡婦死了,村民馬上閉嘴了。傳閑話是一回事,逼死一個人是另一回事。

族中人總算平息了輿論,而且也知道寡婦死的有點冤。所以為了補償她,就把她的喪事大操大辦。單單是守靈的小夥子就有幾十個。

白天的時候,光棍也夾著一摞紙錢來了。說要給寡婦送行。被小夥子們給打出去了,說光棍真不地道,寡婦活著的時候,敗壞人家名聲,現在寡婦都死了,還來這裏搗亂,那不是坐實了有奸情嗎?讓死人怎麼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