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幹笑了一聲,對湯叔叔說:“咱們倆是同路人嗎?好像不是吧?”
湯叔叔歎了口氣,一副滄桑的樣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我都把小湯唯養了這麼大吧?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對她怎麼可能沒有感情?我要是真的隻拿她做擋箭牌,我供她上學做什麼?”
“我養她這麼大,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一樣虧待她了?女孩要富養,這道理我懂,你覺得我養的富不富?”
我沒有說話。我心裏一直在想:“你把人家親媽害死了,再怎麼富養也沒用了。”
湯叔叔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似得,接著說:“三妹的死,我確實有責任。但是那不是我的本意啊。那天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正在打牌呢,玩麻將玩的什麼都顧不上了。你就是跟我說,日本人打過來了我都未必肯離開牌桌。”
我笑了笑,拍了拍湯叔叔的肩膀。湯叔叔馬上笑了,笑容裏麵有一種苦盡甘來,終於得到認可的欣慰。
我看見湯叔叔激動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但是我始終隻是微笑而已。我能保持微笑已經不錯了,其實我心裏在破口大罵:媽的,鱷魚的眼淚。
湯叔叔給我們喝毒茶的事我一直沒有忘。如果沒有這件事,我沒準真的被他給騙過去了。
一個為了守住秘密,就謀害兩條人命的人,一個曾經是黑幫老大的人。他說他是大善人,從來都不心狠手辣,這種事打死我也不信。
現在湯叔叔還有利用價值,我得靠他找到鬼魂眼中的土地廟,所以我也很虛偽的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湯叔叔很健談,或者說他是在故意跟我套近乎。他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說他這條命在十幾年前就該交代了,能活這麼長時間,已經算是賺了,所以死了也不怎麼難過。
一個人跟你掏心掏肺的時候,你很容易感動,以為他把你當成自己人了。作為交換,你也很可能跟他掏心掏肺。還好,我沒有上湯叔叔的當,我一直對他保持著警惕。
後來湯叔叔大概也感覺到了,我對他有一絲戒備,他就歎了口氣,不再那麼滔滔不絕了,過了一會,又開始說黃泉路上不好走,有個做伴的總比沒有好。
我有點不耐煩他在旁邊羅裏吧嗦的,就主動找話題,我問他說:“我那老鄉,胡大力身體裏麵的一魄,是不是你的?”
湯叔叔點了點頭:“沒錯,是我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其實我自己心裏也清楚,我得罪了三妹,沒準那天就死了。如果我得罪了活人,那倒也罷了,人家頂多殺了我,我死了,還有魂在。但是得罪了三妹就不一樣了,她是厲鬼啊,一定要讓我魂飛魄散不可。”
“我就一直想辦法,能不能讓我這魂魄也狡兔三窟。正好你老鄉來了,正好我看出來他少了一魄,我就把自己的一魄借給他了。”
我很好奇的問湯叔叔:“你把一魄借給他,對你有什麼好處?”
湯叔叔說:“這好處太多了。萬一我被三妹殺了,魂飛魄散了。我至少還有一魄留在人間。沒準以後我就能靠著這一魄再緩過來呢?也算是給自己留了一個後手吧。”
我聽到這裏,心裏忽然有一種濃濃的不安:他打算怎麼靠這一魄緩過來?
我越想越不對勁,胡大力得到這一魄之後,確實聰明了一點,可是他整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愛上了喝酒,愛上了搭訕,怎麼看都像是個混子。
難道,他的這些新行為都是湯叔叔的一魄帶來的?這樣的話,萬一湯叔叔真的出點什麼事,他那一魄會不會控製胡大力的魂魄?甚至融合了胡大力的魂魄,把他的肉身和魂魄都據為己有?
我越想越有這種可能,等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之後,我得第一時間找到胡大力,把那一魄給弄出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麵出現了兩個人影。這兩個人站在街邊正在使勁的廝打。其中一個五大三粗,滿身橫肉。另一個身材瘦小,體弱無力。
那高大的把瘦弱的壓在地下,掄起拳頭來,一個勁的痛揍著。
我有點看不過去了,喊了一聲:“喂,幹嘛呢?”
湯叔叔拽了我一把:“初九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管了。”
可惜,我不想管也不行了。那高大的聽到我的聲音之後,馬上回過頭來了。他獰笑了一聲說:“又來了個找揍的。”
我注意到,這人和挨揍的人,全都是鬼魂。
他身長腳長,三兩步而已就走到我麵前了。上下打量了我幾眼,直接說:“我打算揍你十拳。一張天鈔換一拳,你換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