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板穿著一身黑布袍子,長長的袍子拖在地上,和地板摩擦地娑挲作響,一張臉隱藏在油膩膩地頭發之中,渾身上下唯一露出來的對方就是對方那拿著算盤的幹枯的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藏在了那個黑袋子裏麵幾十年沒有出來過一樣。
夙瑤隻能夠透過那蓬亂而油膩的頭發看見那老板黝黑的眸子,以及那些眼白,對方的眼白應該居多,所以看起來就像是死魚眼一樣,沒有生氣。
對方盯著夙瑤看了許久,將她都看得有些發毛了,才轉過頭看著舒雪,用那沙啞的嗓音說道:“讓初二去給你準備準備,想吃什麼,去廚房自己給初二說。”
老板的聲音和他的外貌很相匹配,聽起來很粗糙,就像是指甲劃在磨砂板上麵一樣,讓人極度地不舒服。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隻見著舒雪已經從廚房抱著一堆酒壺出來了。
“我把初二大師的飄雪給拿出來了,來來來,咱們一起喝,盼望……月兒姐姐能夠早日收我為徒。”舒雪乒乒乓乓地將酒壺放在桌子上,拍著胸脯裝作豪情萬丈地說到。
大家原本謹慎的心情頓時被這小丫頭的古靈精怪給打亂了,他們笑著看著對方,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其實舒雪,還是挺可愛的。
“來,這一杯,給月兒姐姐。”舒雪眨巴著眼睛將倒滿了酒的白瓷杯子遞給夙瑤,贈送一個大大的笑容。
“誒,小雪兒,這第一杯,你就這麼用來討好你的未來老師了?”周二胖不滿地伸出手去擋在兩人的前麵,手一轉,那個白瓷杯子不知怎麼就到了他的手上。
周二胖端著酒,陶醉地嗅了嗅,“嗯~香!”那模樣,在夙瑤看來和九長老倒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第一杯第二杯夙瑤倒是不在意,倒是舒雪嘟著嘴跺著腳,狠狠地瞪了兩眼周二胖,哼唧著再次給夙瑤倒了一杯。
清澈的酒水散發著淡淡的酒香,還未入口,就能感受到一抹甘醇,夙瑤端著酒杯,心中壓抑的委屈忽然湧了上來,她一口就就將這杯飄雪飲下,火辣的感覺劃過喉嚨,隱隱有一種灼燒的感覺。
飄雪,入口冷冽,隨之火熱。
這種灼燒的感覺讓極少喝酒的夙瑤非常不舒服,但是身體上的難受卻壓製住了心裏麵的難受,她一把抓過酒壺,將自己的杯子裏麵倒滿,又是一口喝了下去。
隻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夙瑤就已經連喝了三杯了,等到了第四杯的時候,坐在一邊的雲藍天忽然按住了她的手,“別喝了!”
桌子上的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來,花辭樹的眼裏也浮現出一抹擔憂,不過她卻笑著打趣道:“咱們是來給月兒你慶祝的,你可別一個人都給喝光了啊!”
“對對對,我也喝,我去叫初二大師多做兩個下酒菜。”舒雪拿著杯子點頭,一口悶了之後臉色頓時憋得通紅,像是逃命一樣奔進了後廚。
瞧著她那小模樣,原本凝滯的氣氛再次被打破,眾人一杯接一杯地倒著。
夙瑤眼睛微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還是因為其他,她一雙鳳眼眼角微微上挑,斜眼瞧著雲藍天,輕輕地,卻有力地將那隻按住自己的手拿開,而後一口將手中的酒喝下。
一杯,兩杯,三杯,原本好好的慶祝,頓時就變成了拚酒大會一樣。
最終還是脾氣暴躁的琳和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搶過夙瑤手中酒壺,咕嚕咕嚕地就灌了下去,乓的一下就放在桌子上,她指著夙瑤的鼻子,“你要喝,我便陪你一起喝,反正你今天贏了,我就當時慶祝了。”
夙瑤看著那酒瓶子,轉手又拿了一瓶,忽然闖進一片金色的海洋,但是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雲藍天那一張俊秀的臉,她嘲諷一笑,一手撐著頭,一手想要去摸對方的眼睛,卻在快要摸到的時候不知怎的又收了回來。
“他的眼睛,平時是黑色的,可是一旦發起狂來,就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夙瑤自嘲似的笑了笑,恍然間卻是陷入回憶,“他臉上黑漆漆的……所與人都不敢直視他,嗯,所以隻有我,隻有我才能夠發現他的長得其實很英俊……”
當初的夙業多笨啊,讓他往東都不敢往西,她享受著他的照顧,沉溺在那種獨生一人的寵愛之中,原以為師門的打擊會讓她這輩子都不會真的再相信任何人,但是那個人卻偏偏走進了她的心中。
她以為自己對他隻是依賴,隻是親人的感情,可是這種感情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了質,她選擇了逃避,選擇了視而不見,沒想到後麵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夙瑤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掩蓋住那些悲傷,更想掩蓋住那些回憶。
而聽到她這些話的雲藍天,整個人先是一愣,眼裏麵卻是布滿了濃濃的憂傷,他想去抱抱對方,想給她安慰,可是現在,他喜歡的女孩明顯需要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