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陽光透過紙窗斑駁在地板上,晃動成泛光的河溪。醒來的謝子墨側躺在百裏馥雪身邊,近距離地看著她。她猶如蝶翼的睫毛微顫,緩慢地睜開,在對上他的目光時,有一絲驚異之色。
百裏馥雪楞了一下,看著那張湊得很近的臉,以及那張臉上似笑非笑的弧度。她該怎麼解釋她在他的床上?
就在裏馥雪有些尷尬時,謝子墨先開口了:“昨晚睡得好嗎?”
“很好。”想著話題應該會被引到別的地方去,百裏馥雪便回了很好兩個字。可謝子墨本來就是一個喜歡調侃別人的無賴,他笑了笑,又說:“沒想到小娘子這麼快就想和我圓房,實在令人又驚又喜……”
“……”百裏馥雪覺得被擺了一道,瞪了謝子墨一眼,掀開被子就下床要離開。
“哎呀,我的頭怎麼那麼疼啊?”謝子墨突然摸著太陽穴,裝作一副頭痛欲裂的模樣,那逼真的程度,連他自己都信了。
百裏馥雪蹙眉,忙重新回到床邊替他把脈。她的手剛落在謝子墨的脈搏上,就被反抓過去,帶進懷裏。
“原來你除了會彈琴,還會治病?”謝子墨嗅了嗅她的發香,深吸一口氣說:“不知道除了治病,你還會不會點別的東西?比如,服侍男人?”
百裏馥雪看著美豔動人,骨子裏也是很烈的,她最受不得被男人調侃,她一抬腿,紅裙揚起,腳腕卻被謝子墨抓住,按了下來。
“你剛才挺關心我的,怎麼忽然要踢我?”謝子墨笑得像個無賴,臉和嘴幾乎都要貼百裏馥雪臉上了。
“我最痛恨別人騙我。”百裏馥雪瞪著他,近距離看的話,謝子墨比一般男子長得好看,尤其是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但百裏馥雪就是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被吃定了的感覺。
“我不騙你的話,你大概就會直接走掉吧?”謝子墨使壞吻了吻她的額頭,“我隻是想看看,你會不會回頭罷了,這不算欺騙。”
語罷,謝子墨鬆開她,起身整理著裝。
上次從花鳥穀回來後,兩人就達成了協議,謝子墨打算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而百裏馥雪要進宮尋人。因為目標上沒有太大衝突,兩人便打算相互利用。
“我們今天要去一個地方。”謝子墨綁好束腰的時候,回頭對百裏馥雪說道。
他們要去的地方,叫幽鄔,是鎏那國最靠近大山的荒涼之地。
日落黃昏,同騎一匹馬的兩人停在了一個破爛不堪的牌坊前。牌坊上是支離破碎的兩個字,寫著:“幽鄔”。
之所以說這裏是鎏那國最貧瘠的土地,是因為這裏幾乎什麼都沒有。生活在這裏的,大多是來自其他部落和國家的難民,還有一些先朝的武士,凡是沒有身份的人,幾乎都彙聚在了這裏,裹著螻蟻般的生活。
謝子墨牽引韁繩,馬兒往前邁步,進入了幽鄔。這裏和都城比起來,更像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破舊不堪的低矮房屋,地上沒有植被,黃沙飛揚。蹲坐在街頭街尾的,幾乎都是一些衣裳襤褸的乞丐,隻有少數房屋的煙炊上升著煮飯的白煙。
馬兒在那條布滿黃沙和垃圾的路上走著,不時能看見街邊的小攤販。小攤上擺著的,大多是從都城撿回來的小玩意兒,連吃的東西也是非常粗糙。這裏好像沒有像樣的酒肆客棧,偶爾能看到一個打扮稍微好一點的人都很難。
“如果有一天,這裏也和都城一樣繁華,會怎樣?人們是否也會因為過更好的生活而賓得貪婪愚昧?”謝子墨牽著韁繩,湊到百裏馥雪的耳邊低聲說著。
他們是這個殘破之地最紮眼的存在,他們騎著駿馬,穿著高貴的絲帛綢緞,美麗俊俏,像來自天國的人。
“人的欲望總是無盡的,貧苦的時候想著要溫飽,溫飽的時候想著要富裕,富裕的時候卻又想得到更多。”百裏馥雪冷笑。她也一樣,快死的時候隻想著活下來,活下來之後又想過得更好,想找回朋友,想重建自己的家園。其實她和謝子墨沒有什麼不同,謝子墨想奪回屬於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她,也想過利用他重建自己的家園,重建赫羽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