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殘忍(1 / 2)

這個世間,總是太過於殘忍。人們總是害怕觸手可及的事物,害怕那些東西易碎。所以,遠遠地靜靜地看著,好像隻要不靠近,就不會失去。害怕轉身追尋,更害怕回過神時,孑然一身。任由心如刀割,任由風雨吹打,任由在悲傷的夢境裏,如同落花凋零……

一襲曳地紅裙寂靜的拖過疏鬆的泥土,百裏馥雪繞過灌木叢,順著記憶的路線,停住腳步。

大榕樹上的小木屋纏繞著藤蔓,看起來很陳舊。

這裏,是她曾經熟悉的地方。有傷痛的痕跡,也有歲月的光虎,但這些,都被時光沉澱了。大榕樹下,仿佛還有著陸子虛的背影。他專心致誌的製藥,一心一意,等候一個機會,隻愛一個人。

陸子虛曾經說過,這個世上沒有毒解不了,唯獨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是無解的。愛一個人,不會被時間淡化,隻會越來越深,無藥可治。陸子虛對柳槿夕的深情,仿佛世上最堅固的羈絆。百裏馥雪很羨慕。

百裏馥雪抬頭,望著樹上的藤蔓,想起了小空。小空還沒進宮的時候,總喜歡托著腮趴在木桌邊,看陸子虛製藥。他像隻麻雀,嘰嘰喳喳的朝著,對什麼都好奇。陸子虛偶爾會被煩的搖頭歎氣,然後偏移視線,看了看撫琴的百裏馥雪。

那時候陸子虛總喜歡吟這樣的一首詩——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記憶被削去棱角,轉眼流逝,化作斑白。

如果當初,她沒有來鎏那國和親,也許就不會和赫羽族的親人生離死別。也許,就不會遇到陸子虛和小空,也許,就不會愛上謝子墨,也不會遇上陸紹恒和流川。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百裏馥雪大概不會有這些回憶,關於陸子虛,關於小空,關於所有人……

百裏馥雪準備轉身離開時,榕樹的木屋內傳出嬰兒的哭啼聲。

百裏馥雪一顫,思緒被打斷,墊腳躍上木屋。她站在門外,久久的不願推開木門,直到在聽到慕靜姝熟悉的聲音。

百裏馥雪徐緩推開木門,一抹頎長的陰影落在屋內,百裏馥雪逆著光,看著屋內的人。

坐在桌上抱著嬰兒的慕靜姝愕然抬頭,看著百裏馥雪深陷在黑暗中的輪廓,怔住。

屋內頓時安靜,隻剩下嬰兒紛擾人心的哭啼聲。

小空手中的木碗落地,那是謊言被撕碎沉悶的回聲。

“馥雪……”慕靜姝將已經熟睡的嬰兒放入搖籃,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百裏馥雪不知從何說起。

“你為什麼還活著?”百裏馥雪語氣平淡,聽不出波瀾。

慕靜姝垂眼,說出了瞞著百裏馥雪的事情。

那天在天牢裏,陸紹恒讓慕靜姝幫他做一件事,那件事就是,在謝子墨和百裏馥雪要離開皇宮時,去一趟謝子墨的房間。她問他一個問題,如果百裏馥雪必須死,你會怎麼做?

謝子墨抽出劍,斬釘截鐵的回答慕靜姝:“我會先殺了那個人。”

隻是誰也沒想過,那隻是一個陷阱,一個陸紹恒安排好的陷阱。

那天,安顏沫早就埋伏在房外,她用一枚石子推波助瀾,製造了無法解釋的誤會。

再後來,丞相府著火。

但是,放火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小空,因為林軒對小空說,如果你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那就一把火燒了丞相府,帶著慕靜姝從此消失,這是唯一能保護慕靜姝和腹中胎兒的辦法,也是陸紹恒做出的最後的退讓。

離開丞相府後,小空帶著慕靜姝隱居在了陸子虛曾經住過的地方。因為鎏那國內,隻有這裏最安全。不久之後,慕靜姝就生下了個男孩,因為小空沒有姓氏,所以孩子跟了慕靜姝姓,取名慕傾思。

慕靜姝沒臉再見百裏馥雪,她本想著就這樣隱世埋名過一輩子,卻沒想到百裏馥雪會突然來這裏。

“馥雪,我並不是有意要傷害你和謝子墨,可我真的做不到對陸紹恒不管不顧,陸紹恒不是壞人,他隻是,比任何人都害怕孤單……我知道,造成今天的局麵,是我的錯。我不祈求你原諒我,但我求你不要怪陸紹恒,他隻是太愛你,所以傷害了你……馥雪,靜姝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