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在想……”陸紹恒還未說完,安顏沫就已經打斷了他的假設。
“佛教裏有這樣四句話,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那都是唯一會發生的事;不管事情開始於哪個時刻,都是對的時刻;已經結束的,已經結束了。”安顏沫抿了一口酒暖身,看著珠簾內不再說話的陸紹恒。
“這世上很多人,都是在庸人自擾。陸紹恒,你一直以來,都隻是在畫地為牢。我認識的陸紹恒,是一個沒有弱點,隻愛自己的人。一個殘酷和溫柔集於一身的帝王,肆意枉為,不為別人所動。所以我才喜歡你,可惜,自古無情最有情,自古多情最絕情。”
“你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陸紹恒問。
“感情有時候並不是一個人的弱點,每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都有想要珍惜的人。人,是因為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才會變強大的。”安顏沫沒有等陸紹恒回話,繼續說著:“在你心裏有百裏馥雪,有之崖。所以不知不覺中,你變了,變得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會愛會很。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了危險,你會來救我嗎?”
陸紹恒啟唇,欲言又止。
他們心裏都明白,那個燈火闌珊的夜晚,早已經在他麼的記憶裏逐漸暗淡了。孔明燈最終還是會墜落,美好的回憶,也都會被歲月斑駁,變得模糊不堪。有時候身份變了,感情也會變,我們都不再,是那個燈火闌珊的夜晚,驀然回首的人了。
“你不需要回答,因為對我來說,你的答案不重要了。”安顏沫釋然一笑,她放下杯子,望著陸紹恒,“我要回天禦國了,那裏有我也有等著我回去的子民。鎏那的繁華,我有已經見識夠了。我留在這裏,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你的天下已經回到你的手中,我也,該走了。”
“我送你出宮吧。”陸紹恒說著,走出了珠簾,朝著安顏沫的方向走過來。
“不必送了,我習慣了獨來獨往。”安顏沫風輕雲淡的笑了笑,她轉身,邁出門口,走出了陸紹恒的皇宮。
隻是,命運這東西,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人。今日的作別,也許是他們此生最後一別……
大雪紛揚不止,覆沒了整個鎏那。天空和大街接連成漫無邊際的蒼茫,繁華的都城褪去顏色,銀裝素裹,任由屋簷雪霜積聚。偌大的宮中,冷清的隻剩下這場飄飛的白雪,所有的宮殿,都披上白衣,在寒風中屹立著。
陸紹恒孑然一身,佇立在高高的宮闕閣樓上。他鳥瞰著白茫茫的皇宮,淺淺地歎息。他發冠高束,幾縷發任風輕撫,黑狐皮做的大氅在冷風中翻飛,咧咧作響。他嗤笑,揚起不可一世的孤寂笑容。
“我記得小時候,皇兄最喜歡帶蓉兒站在這裏看雪,因為這裏,是鎏那最好的觀雪景點。這裏可以看到整個皇宮的雪景,很美。”女子一身繡著雛菊的襦裙,她發戴銀花鈿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陸紹恒身後。陽光透過她,落在地板上,她微微側著腦袋,笑容天真爛漫,和慕靜姝有幾分相似。
“蓉兒記得皇兄說過,等蓉兒長大了,就帶著蓉兒踏遍鎏那每個下雪的地方。可惜,蓉兒還沒有等那長大就被送去和親了。”女子的聲音溫柔低沉,卻透著淡漠的哀傷。
“陸蓉?”陸紹恒突然轉身,驚愕的看著年幼就離宮,被送去和親的陸蓉。多年不見,如今的她,已是頗有姿色的女子。
“蓉兒曾經最喜歡皇兄了,皇兄看起來很凶,可卻對蓉兒很溫柔。在蓉兒的心裏,皇兄是這個世間最溫柔,最好的人。”陸蓉牽動唇角,揚起一抹悲傷的笑容。她的笑容波動著,晶瑩的液體在眼中晃動,最後,在稀薄的光芒中墜落。
陸蓉佇立在光芒裏,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她一步步後退著,最後掩麵哭泣。
“可是為什麼,皇兄為什麼要殺害我的母妃,為什麼要殺害我的哥哥,他們,明明都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殺害他們……為什麼……”
“蓉兒,你聽皇兄說,是你母妃想謀權,是你哥哥要謀朝串位……蓉兒,你聽皇兄解釋……”陸紹恒難得展開笑顏,他走上前,伸手想要觸碰陸蓉,可眼前的陸蓉卻化成了一縷光,在他的眼裏消散。
陸紹恒落寞的握住那縷消失的光芒,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神情有些悲傷。
“蓉兒,你也不原諒我嗎?”
“恒兒,過來母後身邊。”溫柔的呼喚傳入耳畔,陸紹恒急忙轉過身。
坐在閣樓上的柳槿夕一臉溫柔,她看著不遠處的陸紹恒。陸紹恒穿著小棉襖,手裏拿著鳳陽花鼓,他跌跌撞撞地跑進柳槿夕的懷裏,在柳槿夕的懷裏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