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瓦頂上坐著兩個人,他們抱著雙膝,看著大樹下的螢火蟲。
後來,那個一起看螢火蟲的陸蓉,在陸蓉十二歲那年,被陸鴻喬送她出宮和親。陸鴻喬不讓任何人和陸紹恒親近,不讓陸紹恒對任何人有感情。陸鴻喬從小就讓陸紹恒絕七情斷六欲,讓他成為一個冷血的人。
可人,又怎麼會沒有感情?又怎麼會不依賴回憶而活?又怎能,不作繭自縛?
“蓉兒,如果你願意聽皇兄說,皇兄會告訴你……我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我隻是吧……不想被人傷害罷了。可沒人理解,沒人懂我,也沒人疼我……”陸紹恒飛身落在覆滿大雪的瓦頂,靜靜站在那裏,自言自語。他看著燈火幽明的深宮,眼裏滿是落寞,“蓉兒,你離開之後,這宮裏,再沒人跟我說話了……陸鴻喬死了,我殺了很多人,為了活下來,為了得到權利,為了不被別人殺掉。我也殺了你的母妃和親哥哥……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我都知道的……”
“母後,我曾以為,你唯一疼愛我的人,可是為什麼到頭來,連你也要離開我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離開我……”
“靜兒,我曾經以為,你可以取代陸蓉留在我身邊,陪我說說話,給我親人的溫暖,我不想活在對陸蓉的內疚裏。靜兒,你不是說你愛我的嗎?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的嗎,可為什麼,到了最後,你也走了?你也背叛了我……”
“安顏沫,我們呢?我們也曾經相愛過,最後卻走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什麼都回不去……”
陸紹恒自言自語,突然掩麵哭泣,像個無措的孩子,獨自悲傷著。
“你不是還有我嗎?”之崖爬上屋頂,披著藏青色的鬥篷,看起來很精致。她卸下袍子,輕輕的披在陸紹恒身上,握著他的手,給他溫暖,“紹恒,你還有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想在你身邊的。我陪著你,不會讓你再感到孤單。哪怕,你趕我走。”
“之崖?”陸紹恒詫異地看著之崖。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刻意把真實的自己埋葬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以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你說你隻愛你自己,可其實,我知道,你隻是害怕,害怕你對別人的好會傷害到自己。你害怕別人因為你受傷,也害怕別人背叛。如果沒有人愛你,那就由我來愛你,就由我來,溫暖你。”之崖擁抱著被幻象折磨成淚人的陸紹恒。他隻是想有一個人,可以愛他,可以讓他感覺到溫暖。
他坐擁天下,可他真正想擁有的,卻一直都得不到。
那天的夜,異常安靜。深宮裏,是無言的啜泣,是溫柔的對待,像一場夢境。
夢裏,我們什麼都不是……
安杜國內。
坐在餘青青寢宮裏的柳槿夕歎息著世事變遷,人心莫測,物是人非。在餘青青的追問下,柳槿夕說出了當年的種種——
鎏那國、安杜國、天禦國、戴寧國四大國中,鎏那國的國力是最強的,鎏那國向來繁華昌盛。而這樣的昌盛繁華,又歸功於陸家的兩兄弟。他們是鎏那國的傳奇。
夕陽如同美人榻下輕柔的紗帳,柔情萬般地鋪落在富麗堂皇的宮中,把每個角落都勾勒出來,以最優雅的姿態。過分的美和寂靜,使得其中的閑言閑語異常聒噪。
水橋上的陸子虛靠在雕琢龍鳳的石欄邊,纖長有力的手探出銀邊袖口,輕撫石欄。陸子虛眺望被霧氣朦朧的遠方,遠方是荷花池。陸子虛腰係翡翠,玉簪入發,溫和的風撫摸著他白皙細致的臉。他看起來,文靜柔和。
他是鎏那國的大皇子,陸子虛,自幼就非常喜愛醫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為人善良正直,與世無爭。宮內的人都喜愛他,而同時,這皇宮裏還存在另一個人。一個與他性情截然相反的,身份卻一樣尊貴的人。他就是二皇子的陸鴻喬,陸鴻喬他喜愛暗黑,喜歡研究毒。他長得十分妖美,像一隻狐狸,懾人心魄,是一個看起來就像一泓毒藥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