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一】報與桃花一處開(1 / 2)

長安三月,正是桃紅鶯飛的時節,我嫁給孟素生的那日,也正如此,雲浮鵲鳴,我爹說,這是一樁好姻緣。

誠然,好姻緣不過是他們的說辭。孟素生待我很好,可是我卻不愛他。

我愛之人,當是少年天真之時於梧桐樹下的匆匆一瞥,青衫白傘,玉骨斐然……可他卻騙了我,自打我同意與孟家的婚事那日,便注定,此生我他之間,隻能是叔嫂之情。

“少奶奶,這是二少爺命人送過來的補藥,大少爺最近身子越來越差,還得靠大少奶奶在旁多做服侍。”流雲是他身畔的貼身丫鬟,給孟素生送補藥這件事情,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一年來,我竟未曉得,他與我此生唯一的交集,或許便付諸在這湯藥之中,而我也漸漸明白,他騙我,利用我,皆是因為他的心,已經足矣蛇吞整個孟家,而我甘心淪為他的棋子,隻是因為,我對他還有那麼幾分希望,我還記得那日明月皎皎,他握住我的手許諾:他日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我在等著他的桃花,等著他光明正大的娶了我,和我白頭偕老。固然,這隻是我的奢望罷了。

我撫了撫額,命人接過那碗補藥,抬眸掃見窗外花影重重,倏然間想起那日龍興寺方丈同我說的一句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施主,還望珍惜眼前人。

這個眼前人,究竟是浮生,還是素生?我大約已經猜到了答案。

孟素生在廂房中讀書,偶爾提筆在宣紙上勾勒出兩行小字,爐子中燃著檀香,我撩開繡了海棠花的簾幔,他許是聽見了動靜,便抬頭看我,撂筆時袖口掃過案角茶盞,砰的一聲碎成給了好幾瓣,他欲要起身收拾,卻被我搶了先。雖然這些年來,我們沒有夫妻之實,但是總歸是擔著個夫妻的名分,況且,他對我是真的很好。

“淺歌……”

他從不親昵叫我,隻簡單的喚著我的名字。我挽住袖口蹲下身子收拾,他的廣袖在我眼前頓了頓,複又垂下,合上案中書卷,柔聲囑咐:“怎麼穿的如此單薄,這幾日我悶在書房,倒是沒有在意。”戛然頓住,待我拾了一半後才開口:“初春天氣涼,莫要著了風寒,過幾日我命人多給你做幾件衣衫,你喜歡吃的蓮子糕,早晨的時候我路過集市,給你帶了些回來,隻是這個時辰,應該涼了,我拿去給你熱一熱。”

我不曉得如今的心,該是溫著的,還是如以往一般,冰涼透徹。

我喜歡浮生,他其實知道的。

未經意間指腹遽然一痛,我趕忙收回了自己的手,瞧著殷紅從指尖溢出,像極了雪地盛開的紅梅,我壓住痛意不敢出聲,可終究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向來做事有分寸,唯一把握不住分寸的時候,都是因為我。

他伸出暖意縱橫的大手,握住我的手腕,掃見血色時眉頭緊擰,不由分說的從袖口扯下一塊布條,包在我的指尖,另一隻手臂環我入懷,輕拍我的肩頭,壓沉聲道:“不怕,不怕。”

我自幼便暈血,孟素生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那次我為了他處理傷口時一個白眼暈了過去,自此之後他便記住了。

這約莫是我嫁給他的一年來,與他最親近的一次,也是這一次,我才曉得,這個世上原本是有比孟浮生還要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