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反悔(1 / 2)

長方形的畫紙之上,被各種棕褐色的顏料填充,仿佛坑坑窪窪的月球表麵,又像是幹涸已久的綠洲,在幹枯的茅草中央,是一個纖細的白綠色身影。背負著兩個蝶翼的仙女伸開雙手,卻無力挽救眼前的頹勢。然而仔細端詳不難發現,她的臉上卻滿是猙獰的神色。

站在狹小陰暗的畫廊之中,胡席豫望著這幅作品久久駐足。

如果說學習方麵的才能是靠堅持不懈的努力,那麼藝術方麵的才能絕對要靠與生俱來的天賦。享譽世界的藝術家,往往從一出生開始便具有了那足以驚,豔世人的才能。而齊安雙,就是這種人。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副作品,胡席豫忍不住滿意地揚起唇角,這幅作品不僅在整體上有著強烈的衝擊力,而且連筆觸也異於常人。不管是看起來輕飄飄的一筆,而是重重點下的地方,都透露出一種濃重的陰鬱感,像是,像是對生活沒有什麼興趣的塗鴉,帶著對汲汲於人生的虛榮和財富之人的冷嘲。

這樣的作品絕對會引起世人的驚歎,當時的胡席豫心裏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這也是驅動他努力說服齊安雙的動力。可是後來和她慢慢熟悉之後,他卻慢慢改變了想法。

不同於作品的憤世嫉俗,生活之中的齊安雙將自己好好地隱藏在開朗的外表之後。漂亮的外表,灑脫的性格,和龔田中說的一樣,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並無差別。然而胡席豫卻清楚地知道,這個人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

“能不能嚐試一下別的畫風呢?”胡席豫記得自己試探地對齊安雙說著:“比如更加明快輕鬆的作品?”

那個時候齊安雙剛剛結束一副作品,手上還沾著些許油彩,她聽聞他的話語,愣在原地,默不作聲許久,才苦笑著回道:“胡先生,我不是不想畫,而是不能。”她說話的時候,深棕色的眼眸裏像是蒙上了一層灰塵,仿佛隔了一個遙遠的時空。

“厭世”,是外界對於齊安雙作品的評價,於是在采訪的時候記者也在刻意挖掘齊安雙這一方麵的素材,比如童年時候遭受過不好的事情,又或者感情上經曆過嚴重的創傷。然而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齊安雙出生於衣食無憂的富貴人家,出眾的長相更是讓人追隨的對象,這樣的人,似乎天生便是順遂的,沒有陰影的。

“我沒有什麼不開心的。”齊安雙對著記者說道,模特一般讓人驚,豔的臉上帶著逼人的傲氣,放在誰眼裏也不是一個會憂慮的人。胡席豫這樣認為,齊安雙自己也這樣認為。

所以那些作品中呈現的陰翳,仿佛從腦海之流淌出來的黑暗隻是莫須有的嗎?齊安雙從來沒有提過這個問題,但是胡席豫卻知道她一直在思考著答案,隻是這個謎題實在太過難解,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摸到邊際。

“胡先生,您就陪我到這吧。A市有您的家庭,不能老是隨著我胡來。”在租住的房屋上協議上簽下名字,齊安雙走出房間,對著胡席豫深鞠一躬說道。

“我一時半會不回去沒關係的,這裏還沒有安定下來,還是再待幾天吧。”胡席豫看著齊安雙,深皺著眉頭說道。

嘴角輕輕彎起,齊安雙眼睛裏溢出笑意,她自然知道胡席豫對自己放心不下的心思,“沒關係的。”溫言安慰著胡席豫,她一臉的輕鬆神色,甚至連唇角的小小黑痣都顯得格外俏皮。

心頭劃過一絲古怪的感覺,胡席豫有些不解,怎麼回事?如果他沒有記錯,齊安雙明明是為了找失蹤的友人才來到這裏的,怎麼現在看起來卻是一臉的輕鬆神色,根本看不出一點難過的樣子。

看到他一臉的不解,齊安雙微微揚唇,定定地望著胡席豫,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嚴肅而認真,“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什,什麼?”不解地看著齊安雙,胡席豫有些思考不過來。

“我知道了,我的那些畫的意義。”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閃爍著灼灼的光芒,齊安雙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現在,要去尋找新的意義了。我也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清脆的聲音落入耳中,胡席豫禁不住抬起頭來,望著齊安雙張大了嘴巴。女人稍許褪去稚嫩之色的臉上神采奕奕,仿佛寶石一般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胡席豫心裏咯噔一下,總感覺現在的齊安雙,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