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樓房皆是清淺的粉色、土黃、灰藍,仰目仿佛近在咫尺的厚重的烏雲為這座城市籠罩上一層灰質的色調。交纏著的一根根電線毫無章法地掛在一根根濕淋淋的黑色樹幹一般的電線杆上。站在一條街道的坡上,卻能夠看到五百米之外的街巷裏提著公文包走過的灰色人影。
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伸了一個懶腰,齊安雙將畫筆擱置,起身伸展微酸的脖頸。這些天以來,她一直過著極其規律的生活。早上七點起來,便拖著畫架隨處找個地方寫生,一直到下午兩點,收拾東西回家,然後開著車子在小樽到處遊蕩,像是癡心妄想地在大海裏撈針的傻瓜一樣,尋找著顧和澤的蹤跡。
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就連平日裏格外喧噪的遊人似乎也少了許多。這個彌漫著淡淡的海洋氣息的偏遠的小城,卻莫名傳遞出它本來的親近之感。
“喲,今天怎麼在這?”一個戴著薑黃色毛線帽,看起來有幾分滑稽的大叔走過,熱絡地同齊安雙打著招呼。
齊安雙笑著擺手,“這裏也很有意思呐。”
“是嘛,小樽哪裏都是好看的。”大叔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臉不加掩飾的自得神色,倒是毫不謙虛。
“是啊是啊。”隨聲附和著,齊安雙目送著大叔離去。轉過身來打量著自己的畫:一片交織的黑色,各種的意向被細小的碎墨所代替,光影流離之中,讓脫離出這個地方的少許場景顯得格外破碎和動蕩。
為什麼這麼美的地方,自己畫出來的卻是如此可怖的場景呢?齊安雙猛地將畫板取下塞到了包裏。
她夾著畫架穿行過日漸熟稔地街道,用已經慢慢上手的日語同遇到的熟人打著招呼,“您好。”眼眸之中泛起波瀾,齊安雙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大概誰也不會想到,一個笑得如此燦爛的看起來比誰都要熱愛生活的人,會畫出那樣陰沉壓抑的畫作。
車子像是背著沉重背殼的烏龜,緩緩行駛在狹窄的街巷之中,加了防滑的輪胎壓過已經不在鬆軟的白雪之上,發出吱呀的呻吟聲,齊安雙望著窗外,一雙眼睛掃視著匆匆而過的人群,有一種自己也許一輩子都會這樣繼續下去的錯覺。
“你好,請問你見過這個人嗎?”將傳單結實地釘在附近的宣傳欄上,遇到行人也積極地上前開口詢問著,可是結果卻都一致的很,遇到的每個人都會輕輕搖頭,臉上帶著些許困惑和迷茫,“沒有。”
時間像是悠長河流之中的不斷湧動的液體,毫無阻攔地滲透過閘口的每個縫隙,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流淌而過。轉眼之間,路邊開始亮起昏黃的燈火,搖曳的船鈴聲中便隨著歸家的人影,炭烤八爪魚的香氣彌漫在街道之中,雪花又開始簌簌地落了下來。齊安雙拿著手中還剩下一點的薄薄紙頁,臉上既無頹喪也無喜悅,又是一天的徒勞無功。
低沉著眼眸,夏曉曼緊盯著桌上的文件,臉上露出疲倦的神色。果然,沒有了之前的入賬,新的百貨公司又一直沒有推進的跡象,他們已經坐不住了。
伸手揉了揉眉心,她端起桌邊的黑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的液體流入喉嚨,微涼之後將苦味更加猛烈地釋放出來。夏曉曼筆尖不停地點著自己股份的地方,眉心一下子皺在一起,一下子又舒展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下定決心,按響了桌鈴,“溪文,你進來一些。”
推門而入,簡溪文看著緊皺眉頭的夏曉曼,臉色也不複幾日前那麼輕鬆了。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前幾天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予他們支持的寶生集團會忽然反悔,並且以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態度拖延著時間。
那可是寶生集團啊,拿出那些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然而即便總裁一次次地上門拜訪,井杉都像是知道了她的行跡一般恰好躲開,簡直可以說是未卜先知的神通了。
“總裁,”簡溪文走上前去,等待著夏曉曼的指示。
將手中的文件推了過去,夏曉曼的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夏氏,我還有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
點了點頭,簡溪文有些不明白夏曉曼的意圖。
“既然lumina工程的推進刻不容緩,我想,能不能先將我的股份抵押到銀行,然後......”她抬著眼眸看向簡溪文,省略了後麵的話語。但是聰穎如她,已經讀懂了夏曉曼的意思。
臉上驟然現出驚愕的表情,簡溪文瞪大了眼睛,“怎麼可以?”她失聲叫出,片刻之後才慌亂地捂住嘴巴,稍稍平複自己的心情,“總裁,您的股份不能抵押。”
百分之五十二,因為陳家赫的一番折騰,最終留在夏曉曼手中的股份還剩下這些。雖然看起來依然很多,但是已經是瀕近半數的危險線了。總裁依舊能夠執掌夏氏的大權,隻是憑借著小小的優勢。一旦將股份抵押出去,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有人圖謀不軌,將其他董事的股份收集起來,很有可能將總裁推下這個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