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此時完全能感同身受到錢多多的恐懼,她像是被什麼強大的力量剝奪了自己的靈魂,又粗暴的被揉進錢多多的身體裏麵,好像在這一會,她已經和錢多多融為了一體,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好像自己也變成了那個即將被殺害的人,那磨刀的聲音,就像是深淵中的某種凶獸,正躲在黑暗中拉扯著她。
顧寧的身體不受控製似的顫抖起來,她再也沒辦法集中精神去看那磨刀男人相貌,理智漸漸分崩離析,整個人已經被這未知的恐懼所支配。
——“顧寧?”
——“顧寧小姐?”
——“顧寧小姐,本人的時間實在是有限的,沒功夫和你在這裝瘋賣傻的,你必須跟我回縣局一趟!”
黑暗中,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伴著一束光亮落進了黑暗中來,幾不可察間好像卷走了那麼點恐懼。
顧寧本能的捂著眼睛抬起了頭來,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漸漸的模糊了起來,連著男人磨刀的聲音也漸漸的飄忽了起來,隻是耳畔錢多多‘嗚嗚’的呼救聲卻依舊格外的清晰,那種驚慌失措的感覺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其實在這一會,顧寧已經本能的知道現世界中有人正在和她說話,但她卻還是舍不得眼前這棵漸漸模糊的毒物,她還沒有達到目的去看到凶手的臉,她不想就這麼的離開這片深淵。
“顧寧!”張柏岩有些不耐煩的看著眼前這個捂著雙眼吱也不吱一聲的女人,“我需要你跟我立馬回縣局一趟,聽見沒有!”
對於顧寧來說,張柏岩的聲音就好比是一台強大的幹擾器拽著她回到現世界,她支起了一條胳膊,用力的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正好也因此露出了自己的那一雙紅的有些發黑的眼珠子。
彼時張柏岩耐心告罄,準備直接動手,卻正好對上了顧寧的眼珠子。登時,一腔的不耐煩就像是被迎麵潑了一盆液氮,連著靈魂深處都忍不住的顫栗了一下。
意外就像是一塊潮濕的抹布堵在他嗓子裏,堵的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當刑警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張柏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回過神來準備再去看一眼顧寧的眼睛的時候,顧寧就已經蹲著縮在了香樟樹根邊,身體好像也在微微的顫抖,幾乎整個人都要縮進她的那一件大得有些過分的黑色大衣。
她就好像是一個人形的黑暗發源體,就在剛剛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張柏岩幾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種近乎絕望的恐懼,這種恐懼好像是可以化作實質性,好像伸手就可以觸碰到一樣。
張柏岩很熟悉這種感覺,這是人在將死之前爆發出來的那種恐懼、怨念、陰暗的糅雜物,這種情感出現在一些死刑犯身上還算正常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一個二十三歲的姑娘身上?
還有……
為什麼顧寧的眼睛會是這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