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當下也不顧他再開玩笑,這些日子的相處叫她覺得許令著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此刻性命攸關的事,她是萬萬不能就這樣放他一個人走,搞不好日後往回一瞧,今兒這一麵成了最後一麵了。
那趕車的擋在前頭,許令也沒法子朝前走,雲兒趨身繞道到車轅的另一邊去,湊上去與許令並肩坐著,十分悠然地將雙手抄在袖子裏頭,順便朝著前頭那人說話:“夫人有囑咐,我跟著他一同去,這總可以了吧?”
許令本是想用玩笑話將她掩過去,卻見她根本沒理會,該是也懂今兒這一遭沒那麼輕易的模樣,隻消頃刻間那張臉便扯了下來,隻是還未說話,前頭的人已經閃了開來,雲兒一把從他手間將那韁繩扯了過來,聽得一聲動靜車便已經往前奔了起來。
東廂房中。
蘭紹來時候下馬崴了腳,方才不察,這會兒屈身坐在房中說話,腿麻了動彈兩下,結果才覺得腳腕生疼。
胭脂與他對坐,將他的一條腿緩緩抬起來擱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撩開褲腳一瞧,身子微微一顫,隱隱吸了一口涼氣。
腕骨邊上的一塊兒這會兒已經腫得十分厲害,因為外頭冷,身上的皮兒本身就凍得泛紅,中間夾著一塊更紅的,且像是鼓了水的脹包一般,尤為紮眼了些。
“疼麼?”
她輕輕抬手在上麵按著,試探地揚起目光瞧著蘭紹。
蘭紹嘴間抽搐著卻幹笑:“不疼,沒什麼大事。”
這會兒倒是想起來許令精通醫術的事情了,隻是他身份特殊,且定是已經不在門口了,倒還不知究竟能不能尋到蹤影。
“若是沒傷到骨頭便好,就怕傷到了,若不及時醫治,恐日後落下旁的什麼毛病。”
胭脂低眉瞧著,狠狠皺了一下眉頭,起身緩緩將他一雙腿擱在了他的長靴上,說著便要往出走。
蘭紹卻一把扯著她的手將她拽了回來,裏倒有些猛,她腳下沒站穩,驚叫一聲便倒在了蘭紹懷間。
“你要去做什麼?你家老爺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不在這兒作陪,竟還往出走,我這是又不是殘廢了,且就算是殘廢了,傷得不過是腳罷了,不會叫你守活寡的,娘子萬不用著急。”
今日一過,他為夫翻案的大計便已經完成了一大半。剩餘的便是要從胭脂的手上將那證物拿到手來。此刻蘭紹心情正好,頗有心思調戲他這個嬌美賢妻,說罷還抬手在胭脂臉上摩挲著,十分輕薄的神色。
胭脂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這會兒聽得蘭紹與她說笑並沒有心思配合,隻扭著身子掙紮著,想要從他身間掙脫。
“你別鬧,我非是與你說玩笑話,我得去給你找個大夫來,若是真的留下毛病,你到時候後悔莫及。”
蘭紹許是一條腿有些撐不住胭脂,忙將另一條也緩緩收了回來。胭脂低頭瞧著,他就在胭脂麵前使勁動了動腳腕。
那種撕裂的痛意頃刻便湧了上來,比方才還要疼上百倍,尤其受了壓迫之後骨肉間就好似插了無數根銀針一般。這叫蘭紹一瞬間險些驚叫出聲音來,可還是瞪著眼珠子強咬牙忍了下來。
什麼時候治療都行,唯獨今兒不行。他這麼多年忍辱負重都過來,眼前的這一點痛意咬牙就過去了。算著時辰這會兒事情該是約莫已經結束了,若是在城中有脫逃的亂黨,那日在鳳陽閣又瞧見了胭脂的臉,那麼她這條命怕是也就葬送了。
“後悔莫及麼?那樣若是能夠日日陪在娘子身邊的話,就算要了我這條腿,我也都不會後悔。”
胭脂猝不及防地紅了臉,一雙眼瞳呆愣愣地瞧著蘭紹。蘭紹話還未說完,緊接著徐徐道:“你一夜未眠,我也一夜未眠,這會兒我隻想擁著你睡上一會兒。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什麼時候瞧都可以。為夫的行伍出身沒得這麼嬌貴。”
他說著緩緩將胭脂身子扶起來,胭脂像是被說服了一樣,隻問他:“那你還疼怎麼辦?”
蘭紹這會兒笑得更加燦爛:“娘子方才說以後還會有千千萬萬回的事情,恐是可以幫到為夫。”
胭脂一雙眼倏然瞪了一瞪,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模樣十分害羞地愣怔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將腦袋往前一湊,輕輕挨了挨蘭紹的嘴唇,隨即便離開了。
蘭紹的笑在臉上一僵,愣怔地瞧著她:“完了?”
“完了。”胭脂淡然。
沉默片刻,蘭紹猛然將手搭在胭脂脖頸上往前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