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的時候王府那邊才傳來了消息,彼時胭脂正就著屋中的爐子烤火,林旬送了晚膳上來,忙將她從爐子邊上拉開。
“姑娘有眼疾,常言道水火無情,還是離遠一些的好。”
胭脂一笑,摸索著要去床邊上,順便回話道:“哪就那麼嬌氣了,不過看不見罷了,腿腳倒利索,這鼻子也頂用呢。”
外頭晌午時候就變了天,這會兒狂風呼嘯,偶有兩聲閃電鳴響,林旬張口還沒回話,窗扇子突然間被撲了開來,案台上的書頁被胡亂的翻著嘩嘩作響,寒風似一把利刃一般掃過肌膚,叫胭脂忙將手一抬擋著。
“外麵下雪了?”她問道。
林旬上前去關窗,朝著外頭望了一眼,天上一片漆黑,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
“這會兒還沒有,不過看這架勢,晚上該是也免不得了。”
他那語氣像是已經與胭脂相熟了許久一樣,十分隨意親和,已經不似早上的疏遠。
胭脂隻聞得飯香撲鼻,接著一聲吱扭的響動後,聽得步子吧嗒吧嗒便又到了她邊上來,便問著:“怎麼樣了,可有打聽到?”
白日裏她托林旬去問聖旨的事情,晌午沒信兒,這會兒怎麼著也都該有下落了。
林旬手上沒有閑著,一邊給她盛著白粥,一邊屈身就坐在她正對麵,語氣似乎有些失落:“打聽倒是打聽到了,不過不知道姑娘聽了這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胭脂哼笑:“哦?與我有關?”
說來倒是笑話,如今除了皇帝當機立斷賜死九王爺,還有什麼事情事能夠讓她心緒產生波瀾的呢?
林旬方向湯匙,將瓷碗擱置在胭脂麵前,視線打在胭脂的臉上,將聲音壓了壓道:“皇上下旨,是給王爺許了一樁婚事。”
胭脂撈起湯匙剛遞到嘴邊上,林旬清楚地瞧見她聞話後有一瞬的愣怔,隨後又淡定自若地繼續將那湯匙塞進嘴裏。
“哦?這是好事,王爺從前也並非事沒有成過親的,這事情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我該為他高興的。”
她大口大口地喝完,林旬心裏明淨兒一樣,但也隻是抿抿嘴但笑不語,見她擱下碗便接了過來,又聽她問著:“是哪家的姑娘?”
“吏部侍郎的幺妹,臉蛋兒與姑娘可相提並論,不僅知書達理,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他倒像是氣胭脂一般,還越說越來了勁頭,胭脂掏出錦帕來蹭了蹭嘴,又說:“那倒是正合適,有她輔佐著,加上有你,王爺他日後定是萬事可成。”
林旬沒再說話,隻嗯了一聲,接著便托著方盤退下去了。
那一晚胭脂睡得尤其不安穩,雷鳴到半夜,外頭沒有飄雪花,竟是嘩啦啦下了一場大雨。雷雨聲交加,那是她割了很久之後,再一次夢到他爹。
那一年整日再院中撲流螢的自己懵懂無知,日日想的事情不過一件事,便是是等著他爹回來,給她買最喜歡吃的桂花蜜糖。
如今她又聞到了那股桂花香氣,不過這一夜她卻不似以往,意料之外的瞧見了他爹一雙猩紅的眼珠子,衝著她大喊著:“報仇,報仇,替為父報仇啊!”
夢魘間,她嚇得抱頭蹲在角落裏嚎啕大哭,卻在這個時候,聽到了蘭紹的聲音。
“胭脂,胭脂,醒醒。”
她一個機靈翻起身來,眼睛疼得睜不開來,四下裏依舊是漆黑一片,不過她卻似乎真的聞到了蘭紹的味道。
“蘭紹,是你嗎?”
她喘息深重,額角上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子,有個人抬手幫她擦著,她一把就握住那人的手。
“是我,胭脂,你眼睛,怎麼了?”
那聲音真真切切在耳邊上,低沉而又哽咽著,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胭脂忽然間覺得胸口悶悶的,說話的時候眼眶裏已經開始有眼淚湧出來,不過被那白紗包裹著並不能看見。
“那日我不是叫人送你回去的麼,難不成他還是傷了你?”
胭脂一笑,他以為自己同他一樣,是被之橫所傷。
“不過你別害怕,他已經死了,在城外麵,許令親手殺了他,拿他的人頭去祭了招遠。胭脂,招遠他.......”
與她預料相同的,許令果真還是沒有帶雲兒離開,雲兒那個比她還要執拗的性子,要她沒有報仇就離開金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也高估了許令的手段,更是低估了許令對雲兒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