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若是在往年,千花殿外早就開滿了團團簇簇的石榴花。那些象征著富貴、吉祥、繁榮的花兒紅豔得盛氣逼人,向來被人形容為:“一叢千朵壓欄杆,剪碎紅綃卻作團,石榴已著乾紅蕾,無盡春光盡更強。”
而如今,別說是石榴樹,就連那些茉莉、夏鵑、芍藥都久久消失在了千花殿的外圍——冷清而寥落的這裏,已兩個多月未曾有人踏入過了。
“當……當……”幾聲悠揚的古琴漫響在上空,彈琴的手指柔韌有力,旋律卻淒涼悱惻。
瞄著青螺的眉,墨琴在日光灑下的席榻上盤腿坐下,淡淡撫琴,“繡球,你說往年中元節的帖子月初就會送來,怎麼現在快月底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當……”最後一聲收尾的音幽幽綿綿,似嗚咽後未幹的淚痕掛在眼角。
繡球碎步而來,俯身跪在她的琴旁,“小姐,你有所不知,那中元節的帖子早就送遍了,隻是……”
“隻是什麼?”她撫摸著琴弦,似乎世上隻剩下它的陪伴。
繡球低聲道,“隻是靈昭宮擬成的名單上根本就沒有小姐名字。所以,所以今年的祭祀……小姐恐怕去不成了。”
“什麼?靈昭宮!……”她的臉色忽然一變,“天池旁的靈昭宮,現在有人了!?”
繡球低頭不敢回答,隻見她指尖緊緊扣著琴弦不發,上麵的老繭已完全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猙獰,完全無法想象這是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子的雙手。
“不會是她吧?那個會武功的人?”她壓著顫抖的聲音低問。
繡球跪著向前攆了幾步,“小姐,今非昔比,那得意的鳳凰往上爬,自是驕傲的甚。中元節是祭祀列祖列宗的大日子,您是天主的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媳婦兒,怎麼能夠缺席?我看,分明就是那個狐狸精一把攔下了這樁事兒。”
繡球的一席話畢,墨琴頓時意興闌珊。她推開了琴,憂思脈脈地自語,“他可以恨我,他可以不見我,但他不能不承認我是他們白家的兒媳。中元節是我唯一能再看到他,能夠跟他解釋清楚的機會,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說著,她起身整頓了下衣容,便匆匆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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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到紫宸宮的門口,侍子就攔下了她,“夫人,天主有令,他不與您相見。”
墨琴臉色煞白,緊咬著牙,卻作微笑,“我沒有收到中元節的帖子,我想這一定是個誤會。我過來,隻是想來找他確認一下:他是要我去的。”
侍子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替您傳話,但您還是不能進去。”
墨琴本想推開他闖進去,卻又怕再次惹惱了夫君,隻好作罷讓他去。六月的午後炙熱炎炎,她等在門外不住地張望,想起以前隨意地進出的種種,隻覺現在已隔了萬水千山。
“夫人久等了。”侍子從裏麵出來,向她鞠了個躬,“天主說,您之所以沒有收到靈昭宮中元節的帖子,是因考慮到令堂剛剛過世,您可以正好趁此機會回娘家祭祀。”
“回去?”她驚訝地反問了一句,怔怔地沉默良久,卻也覺得這樣的安排讓她無力反駁。
“回去又怎麼樣,我終歸是白家的人。”她扶著那金色的琉璃窗,不舍又悻悻,“我就不信,那區區一個掌司能有什麼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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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軒轅嬋來到靈昭宮已有些時日,除了安排下來的行動與任務,這裏額外的工作就是為即將到來的中元節祭祀做準備。
這次祭祀雖然隆重,但畢竟不是開年初七那種全山弟子都要參加的大型集會。七月半的中元節,參加祭祀的人僅是空塵山高層的骨幹分子,一共幾十人。前幾日她就已寫好了那些帖子,紛發到了各位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