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見到半島,是在街道。
森嶼至始至終都不知道,他那樣對待夏槿,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隻知道看到夏槿痛苦,他就好開心,至少,隻要讓夏槿痛苦了,涼安也會痛苦,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能把兩個人變的跟他一樣不幸?
可是,他竟然忘記了,他同樣也把半島變的不幸了。
從涼安被判棄權,冠軍落入本該輸的選手手中時,半島都沒有哭,沒有流一滴淚,她平靜的讓他覺得可怕。
但他多希望她能明白,他愛她,愛到可以不擇手段。
此時,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抬頭仰望著牆上掛著的巨大屏幕。
裏麵播放的早已不是全國鋼琴大賽的內容,可她卻已經習慣性的抬頭,仰望,企圖可以再看到涼安的身影。
但是,已經沒有用了不是嗎?
夢想的種子,早就已經枯萎了。
美好的七彩泡泡,早就已經破碎了。
她轉身,卻看到了他。
摧毀了涼安一生夢想的王者。
半島冷笑,其實說到底,這都是涼安蠢吧?說到底也要感謝森嶼呢,是他讓她明白了,涼安真的是他們四個人之中最失敗的寇。
因為,隻有涼安,愛的最深。
愛的最深的那一個,一定是最失敗的寇。
沒有任何理由。
她漠視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卻不料被他抓住手腕。
他問她,“恨我嗎?”
她輕笑,說,“連恨你的精力都沒有了。”
他苦笑,“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她睜大瞳孔。
……
有時候禍何嚐不是一種福氣呢?
他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夏槿還在他身邊,這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她沒有離開他。
多開心。
睜開一雙眼睛,漆黑如夜的星眸仿佛有光在閃爍,他輕勾嘴角,淡笑,不語。
看到他終於醒過來,她開心的笑出了聲。
他不顧夏槿的阻攔掙紮著從床上下來,走到她麵前,蹲下,耳朵附在她的肚子上,幸福的像個孩子,“小寶寶,小寶寶……”
她不自在的笑了笑。
穿著病服的他柔聲細語的說,“小槿兒,在媽媽肚子裏要乖乖的哦,不要踢她,不要讓我們的夏槿受苦好不好?”
涼安有多愛夏槿就有多愛她肚子裏的孩子。即使孩子不是他的,他都愛。
在涼安住院的期間,涼安一直不許夏槿照顧他,他總是對她說,“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可要好好愛護我們的小槿兒啊。”
所以,在涼安的執著下,一直都是護士照顧他。
時光流逝,涼安終於可以出院了。
可是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家修養身體,而是帶著夏槿去了商場。
裏麵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小孩穿的服飾。
涼安此刻就像個得到糖的孩子般,眸光閃爍著星光,認真的挑選著小寶寶穿的衣服。
夏槿跟在他的後麵,滿目痛楚。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明明知道不是他的,為什麼還要那麼認真?
而且……
涼安拿起一件特小號衣服,笑著對旁邊的夏槿說,“這件好看嗎?我們買這件親子裝怎麼樣?”
夏槿不說話。
涼安把衣服放在購物車裏,又往前走。
“這件也挺好看,夏槿,你說我們的小槿兒會喜歡嗎?”喜悅之光在他美麗的眼睛裏流轉,涼安看見什麼就買什麼。
有適合夏槿的,就買。有適合小槿兒的,就買。
他完全沒有想到為自己買什麼。
等他逛完整個商場的時候,才發現買的東西已經裝滿了五輛購物車。
店員為涼安推購物車到櫃台,打包的時候,竟有二十多袋。
等回家後,涼安一一細心的把衣服折疊好,放在一個房間裏的櫃子。
他就像個家居男人般,為自己的孩子整理著衣服。
剛出院的他就一直呆在這房間,布置著房屋。
房間裏分別有兩張床,一張床他鋪成粉紅色,一張他鋪成藍色。
他還特意在房間裏掛滿了無數風鈴,有風吹過就會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
他把這個漂亮的房間弄成蔚藍天空裏閃爍著無數星星的壁紙,顯得此刻他所在的房間就在浩瀚的深藍色天空中,無數顆星星伴隨著略黑的夜空仿佛在閃爍著。
一陣微風拂過
滿屋子的風鈴輕輕舞動,悅耳清脆的聲音在這個溫馨的房間回蕩。
他開心的笑了起來,如同孩子般。
“小槿兒,等你出生了,我要教會你怎麼走路,怎麼吃飯,怎麼說話……”他把玩偶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巨大的娃娃放在兩張小床邊。
“所以在媽媽肚子裏要乖乖的哦,不要讓媽媽痛苦。”
……
收拾完一切,他抬眸正好看到走進來滿眼驚訝的夏槿,他溫柔的朝她走去,輕聲說,“如果小槿兒是女生就睡粉色床,如果小槿兒是男生就睡藍色床,這樣好嗎?”
他溫柔的聲音仿若棉花糖,軟軟的,讓人禁不住陶醉。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笑的眼睛閃著柔和的光,“小槿兒,你也一定很期待出來對不對?等你出來了,你千萬不能惹媽媽生氣哦,如果我們的小槿兒實在生氣了,打我就好了,現在我們的小槿兒是不是在媽媽肚子裏睡大覺呢?”
他柔聲說著每一句話,而他說的每一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如尖刀般刺痛著她的心髒,硬生生的刺進去!
他臉上幸福的笑容刺痛了她的雙眼。
難過。
悲哀。
痛苦。
愧疚。
絕望。
……
種種情緒在這一瞬間瘋狂的捕捉住她幼小的心靈,仿佛隻要輕輕一握,她鮮紅跳動的心髒在下一秒就變的支離破碎。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她退後幾步,瘋狂的尖叫著,尖銳的聲音響徹在風鈴清脆聲的房間裏。
他愣住,隨後擔憂的看著她。
淚水遍布了她蒼白的小臉,果然還是沒有控製住哭啊……
她雙手捂住臉,低聲抽噎,難受的說,“涼安……涼安……”
“對不起……對不起啊!”
“孩子在你住院昏迷的期間,就被我打掉了……!”
“我討厭它!涼安……我竟然真的打掉它了……”
“現在,涼安啊,我的肚子裏已經沒有那個小生命的存在了……”
……
他愣在原地,呆呆的望著她,滿目的茫然無措。
本該閃爍著幸福光芒的眸子在此刻竟空洞無神,黯然無光。
他如半截木頭般就這麼呆滯的一眨不眨的望著她,他全身上下的每個毛細孔都在無聲的悲哀哭泣。
過了好久好久以後,他才機械的抬起步伐,朝她走去,嘴角輕勾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輕輕的,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肚子,柔聲說,“小槿兒,媽媽一定在說胡話對不對?她一定在生我的氣對不對?你快幫爸爸跟你媽媽說說好話,讓她別生我的氣,我給她做她最喜歡吃的土豆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