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有什麼資格罵他?
他之所以成這樣,不也是她害的?
她無力的垂下眼瞼,額前的碎發隨之動作而散落下來。
被涼安抱著的森夏夏仿佛仍驚恐於之前的黑暗與極大的爭吵聲中,她美麗的大眼睛仍流著透明的淚水,小小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在嚎啕大哭。
兩隻小手不知所措的用力的抓著涼安烏黑的頭發。
涼安輕輕的哄著她,柔聲說道,“夏夏不哭。回家之後叔叔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菜,好不好?”
哭聲未停。
“給你買很多很多的玩具?”∪4
“準許你吃很多很多的糖?”
“天天帶你出去玩?”
“給你買好多好多漂亮的新衣服?”
……
“叔叔讓你爸爸來看你,隻要你不哭,好不好?”
哭聲突然停住。
森夏夏睜大了一雙淚眼看著涼安,笑容漸漸在滿是淚痕的臉上浮現,她開心的眼睛裏仿佛都閃爍著光,她說,“真的嗎?涼安叔叔!”
涼安苦笑,點頭,“嗯。”
森夏夏開心的笑出了聲,“耶!太好了,那夏夏不哭了!夏夏肯定乖乖的!”
涼安微笑。笑中帶澀。
夏槿痛苦的攥緊雙手,淚水悄悄的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對不起。
她無能無力。
涼安轉身,看向半島,說,“半島……謝謝你,遮住了夏夏的雙眼。”而沒有讓她小小的清澈見底的雙眸看到血腥的場麵。
不等半島回答,涼安又轉身,用鮮血染紅了的右手支撐著拐杖,左手抱著森夏夏,深邃的眸子看向夏槿,說,“我們走吧?夏槿?”
夏槿回頭看了痛苦的望著涼安的半島一眼後,便轉過頭來,點頭。
三個身影朝倉庫大門外走去,顯得異常溫馨。
看著涼安越來越遠的背影,半島慌張的向前踉蹌了幾下,似乎想要追上去,可隨之,她卻停下腳步。
淚眼朦朧的看著那個模糊的背影,半島哭著喊道,“涼安!”
撕心裂肺的聲音似漂浮在空氣中,久久未消失。
身子突然僵硬住,涼安停在原地未轉身,似乎在醞釀什麼,好一會兒,他才轉身,臉上是開出花了的微笑,可是,眸子卻閃爍著淚花,聲音略顯沙啞,“嗯?”
半島破涕而笑,但,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她流著淚,說,“涼安,我以為我不會後悔綁架夏槿這件事的,可是,現在啊,我卻後悔了。涼安,我一向很少後悔什麼事情,但是,今天這件事,是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我以前總是找借口,總是覺得,遲早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會喜歡上我,所以,我從未想過放棄你。可是涼安啊,今天,此時此刻,我想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想我現在終於可以放手了。我不會再對你抱任何希望了。從你切斷自己的無名指的那一刻,我想我是恨你的,我恨你對我那麼殘忍,讓我徹底死心。”
“可是,涼安,這好像對你我都是一種恩惠吧?我不會再有以前得不到你的痛苦與瘋狂,你也不會再有傷害我時的愧疚與難過。涼安,你要記住,你從未對不起我過,你隻是喜歡的人不是我而已。”
“我想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真的很抱歉涼安,作為你的青梅竹馬,我無法去參加你和夏槿的婚禮,我想我是沒有勇氣看著我愛了那麼多年的男生穿上婚服去為另一個女人戴上戒指的。所以,提前祝你和夏槿新婚快樂。”
“涼安,我可能明天就要去別的國家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也會還會回來,誒……隻是,在走之前,我始終遺憾,沒能和你一起看日出。你看,你的眼睛又有憂傷了,你的臉上又浮現痛苦了,涼安,不需要愧疚,我說過,你從未對不起我什麼,你隻是愛的人不是我而已。你愛的人隻是不叫半島而已。”
“涼安啊。也許多年以後,我會在某個人潮擁擠的街頭遇到你,我就站在你身後的不遠處,你的身影像帆,我的目光似河流,我會不顧一切的朝你衝過去緊緊抱住你,然後說,好久不見,或者你還好嗎?擁抱過後,你會笑著看著我,或隻是風雪裏悠悠長白。你會用冰冷的指尖,在我的手心裏輕輕寫下歡迎回來,然後我們似未曾分別過的老友般相視而笑。而事實卻是,我嘴角帶笑,站在原地,看著你的背影慢慢模糊,我不會呼叫你的名字,我也不會衝過去抱住你,沒有語言,更沒有眼淚,人群中,童話一般的世界,我知道,我們在彼此中遺忘彼此。不會再見,也不會離別,我陪你的道路,早已到盡頭。”
半島微歪腦袋,嘴角帶著孩子般的笑容望著涼安,星光般的眸子有著光。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
剩下的遺憾就由夏槿幫她補回來吧。
涼安與她相視,也輕輕的笑了,笑容是如此的輕鬆。
……
三個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可半島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動作,頭微歪,嘴帶笑,眼睛有光,隻是淚水流了下來。
涼安,是因為你有勇氣敢賭一把,還是因為你太相信我?相信我不會下的了手切斷夏槿的手指?涼安,你賭贏了,你的信任也開花結果了。
永別。
涼安。
落花殤,愁斷腸,癡心化淒涼。
離別曲,絕情唱,冰心尚未央。
車上。
沉默許久的夏槿,終於開口道,“涼安,去醫院吧?做手指再植手術。”
涼安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於是出租車朝醫院方向開去。
到達醫院後,夏槿準備和醫生說做手指再植手術,可是涼安卻搶先一步,對醫生說,“進行斷指殘端縫合包紮就可以了。”
夏槿震驚的望著涼安,因為內心的震撼,導致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以至於說不出一句話來。
醫生微皺眉,說,“你的手指完全可以做手指再植手術,成功率很高,你確定不做?”
涼安微笑,“嗯。”
醫院沉默幾秒後,終於點頭,說,“那你跟我來。”便朝一個方向走去。
涼安支撐著拐杖,準備跟去,可是才剛走了幾步,便被夏槿拉住。
夏槿怒瞪著他,說,“涼安?為什麼?我不許你這樣!你必須做手指再植手術!”
涼安輕輕的笑了起來,語氣帶著疲憊,“夏槿,不要逼我。這是我欠半島的。我不會做手指再植手術。再說,我已經很幸運了。我還有左手的無名指,我還可以戴戒指,所以,夏槿。就這樣吧,請尊重我的選擇。”伸手,把夏槿抓著自己手腕的手輕輕拿下去,然後,轉身,一瘸一拐的朝醫生走去。
夏槿無言。
最終,涼安還是失去了右手的無名指。
第二日。
答應森夏夏的事情,涼安會做到。
可是,夏槿卻不準。
她再次阻止準備帶森夏夏去找森嶼的涼安,“涼安,可以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不必去找森嶼。”
涼安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說,“夏槿,這是我答應了夏夏的。”
夏槿退後,朝他大喊,“那又怎樣?!我說讓你不要去找森嶼!你就不能去!”
聽到夏槿近似狂吼的聲音,森夏夏嚇的全身抖了一下,隨後,她哭著跑到夏槿身下,抓住夏槿的手,淚眼婆娑的看著她,哭著說,“媽媽不要凶叔叔,夏夏不去看爸爸就是了,不要凶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