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您的錯，我死後，您還是可以永遠住在陳家，陳家總歸沒了主人，我便都托付給您了。”
“少爺……”蒙嫂本還想拒絕，陳傑俞卻沒給她機會。
蒼白幹澀的唇上下一碰，繼續道：“這輩子我既然已經對父母不孝，我希望能讓您安心度過餘生。”
年紀輕輕便開始交代後事，當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蒙嫂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生生把那些濕潤壓了下去，一雙蒼老的手緩緩抱住了這個她看著長大的人，“蒙嫂會一直陪著你的。”
從他呱呱墜地到繈褓，蹣跚學步，再到如今長成了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她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於她何嚐又不是半個兒子呢？
她今年已經五十多歲，雙鬢斑白，人生的最重要的那幾個人差不多都死去了，最後的一點念想，不過是安安分分地幫他們守著陳家，每日祭拜，不讓他們在地下太過寂寞。
傍晚的時候林夕如約帶著小寶過來了。
小寶終於被媽咪從家裏帶出來了，心情高興激動得很，一路上小嘴都嘰嘰喳喳沒有停過。
直到到了醫院，才有些安靜，表情也沒那麼高興了。
小手緊緊地握住了林夕的手，怯生生的模樣很難得。
“怎麼了？”她低下頭，輕聲問道。
“媽咪，小寶不喜歡這個地方，這裏好像會吃人。”小孩子直率，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
旁邊有個推著輪椅的女人路過，聽到他的話冷冷笑了一聲，眼中大約是不甘於此地的憤恨。
林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蹲下來和小寶解釋道：“小寶，這個地方不會吃人，隻會救人。你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們了嗎？他們是真正的天使，他們一輩子救死扶傷，幫人把病痛趕跑，他們的職業是這個世間最聖潔的職業，我們應該尊敬這個地方。”
小寶聽得認真，卻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小嘴嘟囔道：“可是這裏打針針好痛誒。”
她沉思了一下，道：“那也是為了幫小寶趕走病痛啊，幫小寶打了針，小寶才會好啊。”
其實她也很不喜歡這個充滿了消毒水味的地方，可每當看到病人得救之後臉上浮現出來輕鬆歡快的表情，她就覺得這是個神聖的地方。
毫不誇張的說，每一個人的一生總要來這裏領取自己的希望。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笑道：“而且，小寶也是在某個醫院出生的哦！”
小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心裏對這個傳說中的出生地的排斥感終於少了一點。
看著小寶又神經了起來，林夕垂下眼簾，她還有句話沒說出口。
隻是，想必他的親生母親也是在醫院死去的。
到了病房，小寶高興地蹦了上去。
看到陳傑俞隻是半躺在床上看電視不來抱他，他好奇地盯著他腳上那層厚重的石膏：“壞蜀黍，你怎麼了啊？”
水汪汪的大眼睛輕輕地眨巴，撥動了陳傑俞心底那顆最柔軟的弦。
他費力地想要將他抱起來，可直到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他都沒能抱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