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棠做了個惡夢，夢裏有一雙手，生生地將孩子從她肚子裏扯了出來，鮮血淋淋。
她一驚，驟然睜睛眼，渾身冷汗濕了衣服，肚子繃得緊緊地像是有人拿刀在刮。
“醒了？”護士在調輸液器。
“我的孩子呢？”她問，聲音綿軟，嘶啞不堪。
“已經拿掉了。”
即便知道結果早晚都這樣，蘇小棠還是免不了傷心難過。
她用手蓋在鼻酸眼澀的臉上，絕望的淚水從指縫浸出。
蘇建安怒匆匆地闖入：“蘇小棠，是你把心兒打成那樣的？”
蘇小棠側眸，男人有副好皮囊，年近五十，看起來依然很有魅力。
她答非所問：“你把我的心髒換給了蘇心兒？”
蘇建安安捺下想衝上卻給蘇小棠一巴掌的憤怒，恨恨地瞪著她，一臉嫌惡。
“她是你姐姐，你救她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蘇小棠平靜外表下是驚滔駭怒，她雙目赤紅，咻地坐起：“我也是你女兒，你怎麼忍心！”
“我養你，就是讓你做供體的。要怪，就怪你媽。是她自己拎不清，非要留下你。這些年，要不是我養你，你還能活到現在？”
理所當然的語氣，來自蘇小棠的親生父親，用盡了這個世界的惡毒，狠心絕情！
“你有妻有子，招惹了她，卻還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蘇建安，你還是人嗎？”
蘇建安冷睨著蘇小棠的目光都是厭惡。
“我隻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是她太過執迷不悟。”
蘇小棠氣得渾身顫抖。
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蘇小棠，我是你父親，就算當年我有錯，我也給了你生命！不是我，你能去宋家當千金小姐？心兒從小體弱，吃了那麼多苦。你為什麼就不能懂事些？分給姐姐一個腎，難道不是你的義務？”
蘇建安的話，不費吹灰之力，就擊垮了蘇小棠佯裝後渾不在意的強大心防。
蘇小棠也曾期待過，來自父親的愛，像他愛蘇心兒一樣。
無私，能傾盡一切！
可這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
蘇小棠笑了，笑著笑著淚水就滾了下來。
“所以，我隻是蘇心兒的活體器皿，她要心我就給她摘心，要腎我就要割腎，她要我的命，我就該去死？”
蘇建安感覺心震了一下，“什麼死不死，一顆腎還能要你的命？宋家有的是錢，哪會讓你出事。”
“我的腎，就是爛在肚子裏，我也不會給她！”
蘇建安臉色凝結，冷哼一聲，“這事由不得你！你最好給我乖乖的聽話，否則，別怪我無情！”
他有情嗎？
他把這一輩子所有的無情都用在了她身上！
蘇小棠的五髒六腑都碎成了渣，痛得她渾身顫抖，胸腔內積滿了濃濃的絕望。
她砸了病房裏所有的東西，發泄後，滿滿的都是頹然。
無聲的淚水劃落臉頰，似要淹沒她的餘生。
“原來，從一出生到現在，我都是多餘的那個……嗬……那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是什麼！”
晚上，一身疲憊的宋延年姍姍來遲。
“心兒的身體很虛，需要盡快做腎髒移植手術。”
“是嗎？原來她還沒有死。”
“蘇小棠，收起你的惡毒！”
衰莫大於心死。
蘇小棠側頭，盯著宋延年美好的俊顏，死寂的眸子深沉如海。
“我剛流產，身子也虛。阿年，你不心疼嗎？”
救贖和深淵，往往都是一線之隔。
蘇小棠以為，宋延年多少都會有點心軟。
可他的話，卻斬斷了她心底最後的稻草。
“你隻是供體者，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