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是在火車的“哐當”聲裏醒過來的。
車廂內很暗,隻一盞小燈放在桌上,有人背對著她坐著。
孟婉晃了晃腦袋,還有種困在夢境裏的錯覺。
她伸出手,喊了一聲什麼,閉著眼睛,又倒了回去。
那人聽到聲響,回過身來。
燈盞的光打在他臉上,他穿著一身長衫,青灰色,頭發很短,眉骨微高,那雙眼便顯得尤其的深沉。
沉甸甸的,幽深而遙遠,好像一整片海都聚在了他眼中。
孟婉想自己一定是瘋了,或是病得厲害了,否則,怎麼還會再夢見他。
嘴唇闔動了一下,她說了一句什麼,閉著眼睛。
長長的眼睫上聚著燈盞上細碎的光,臉色那樣白,呼吸微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息止一般。
那人動了動,燈光被他的身影打斷,又接上,忽明忽暗的。
一切都這樣不真實。
人似乎在海麵上顛簸,耳朵邊都是“哐當哐當”的聲音。
孟婉的記憶停留在某一個空白的點,她沒有力氣去回想,也回想不起來什麼。
似乎是還活著,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唇上多了一點兒濕潤的觸感,她微微睜開眼來,看到眼前一大片的陰影,陰影之中,男人堅毅的輪廓更加分明。
他拿著棉簽沾了水,塗在她的唇上,眉眼微低,在她睜開眼的時候,漆黑的眸光在她眸中停留。
似有一絲溫情和心疼。
孟婉舔了舔嘴唇。
而後她聽到男人開口問:“渴了?”
她木然的點了點頭。
然後被男人扶著坐了起來,她靠在他身上,渾身無力,他長臂一展,接了放在邊上的水杯過來,放在她唇邊,聲音很溫和:“慢點喝。”
孟婉是真的渴了,喉嚨幹啞,燒起來似的。
連咽一口唾沫都很難受。
急急喝了好幾口水,差點兒嗆到。
他將水杯收了回去。
她還未喝夠,那幾口水根本沒法兒緩解她喉間的燒灼。
他無可奈何似的看了她一眼,無聲的歎了一聲。
孟婉張嘴,剛想喊一聲,讓他把水再遞過來。
卻見他轉首將桌上的水杯又拿了起來,仰頭自己喝了一口。
在孟婉還未回過神來時,長指捏了她的下巴,令她微張紅唇,他低頭,薄唇與之相貼。
溫熱的水流順著緩緩流到了她唇齒間。
他的唇是熱的,麵龐是清晰的,與她相接觸的呼吸也是明明白白能感受得到的。
不是夢!
真的是他!
孟婉當時清醒過來,伸手就要將人推開。
他箍著她的腰,被她那無力的手一推,順勢往後,與她隔了了一點兒距離。
火車上的光線很昏暗,又在這樣搖晃的情況下,若非他離得這樣近,她真要以為自己是做夢做得癡了。
孟婉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人。
千萬種的情緒湧上心頭,最後隻閉上眼,她別開頭,往後靠著。
“還要喝水?”
他嗓音遲遲的,似帶了一點兒戲謔。
孟婉想到他剛才的孟浪,心頭陡的生恨。
他竟還能以這樣坦蕩的態度來麵對她!他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