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要愛別人(1 / 3)

慶帝駕崩的消息當日便在麗京城傳開,對外隻說是寺廟失火,救治不及。所幸,這些日子,榴蓮和顏聿一道執掌朝政,朝中倒是並沒有發生變亂。根據慶帝遺詔,榴蓮被立為皇太子,在顏聿的輔佐下,開始正式監國執政。嫻妃被關入監牢,坦然接受她應該受到的懲罰。

接下來數日,便是慶帝的葬禮,京中禁一切絲樂,處處縞素。顏聿和榴蓮自然是最忙碌的,秦玖倒是閑了下來,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她沒有去天牢中探望顏夙,到了此刻,她已經覺得自己無顏再去見他。她也沒有去看顏聿,他為了她誤殺了慶帝,她此刻再出現在他麵前,本身就是對他的一個致命的打擊。

尚楚楚的傷情已經基本穩定,隻需要細心養著。尚思思和嶽敏便帶她回了雲韶國。秦玖和枇杷也回到了秦府。

半月後,一個意想不到的噩耗傳了過來——靜太妃自縊。

聽聞這個消息,秦玖在府內再也待不住了。她去了嚴王府,卻聽府中下人說,顏聿去了帝陵。靜太妃大半生都被囚禁在帝陵,到最後,竟還是選擇了回到帝陵中。秦玖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先帝,還是為了慶帝,這件事,或許隻有靜太妃一個人知道。

出城後,天空便飄起雪花,撲麵而來的寒風中夾雜的細碎冰涼,讓她從臉上冷到了心裏,一瞬間清醒如初。她很想快一點見到顏聿,她知道她或許做不了什麼,但是她非常了解他此刻心中的痛苦——好不容易將母妃從帝陵中救出,卻再一次失去了她。快到帝陵時,秦玖拉住了馬的韁繩,一陣疾風吹過,迎麵刮來大片雪花,舉起袖子遮擋的瞬間,她看到了顏聿的馬車。

馬車停在龍吟湖畔,顏聿靠在馬車一側,麵朝著帝陵,背影高大而落寞。

遠處青山隱隱,愈加巍峨壯麗。龍吟湖已經結了冰,閃耀著寸寸寒光。湖畔一側的樹木覆了薄薄一層霜雪,看上去好似披了一層銀裝。

舊地重遊,總是有一些你試圖忘記卻忘不掉的往事,在這一刻紛至遝來。她望著那抹炫黑色的背影,記起她便是帶著他從這龍吟湖中,見到了他的母妃。也記起在這龍吟湖中,她走火入魔,是他渡氣給她。還記起,在山上的山洞中,是他用正派玄功壓製住了她的走火入魔。

秦玖將馬兒拴在一側的樹上,漫步朝顏聿走去。

“你來了!”仿若早就知曉秦玖會來一樣,顏聿聲音低啞地說道。

細碎雪珠盈麵,眯了雙眼,秦玖凝視著顏聿蒼白憔悴的麵容,一顆心似乎狠狠抽了一下。

“我來,原本想見靜太妃最後一麵。”秦玖心中一陣絞痛。

她記起,靜太妃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欣喜而歡悅的表情,她拉著她的手,給她戴上那隻玉鐲。那是她自來到京城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長輩的溫情。

“昨日,她還親自做了我最愛吃的膳食,而今日,她便去了。是我沒看好她,這些日子我的確很忙,沒有好好陪她,我若能多陪陪她,或許,她就不會去了。”

“不是你的錯!或許,去了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在秦玖看來,活著對靜太妃確實是一種折磨。當年,雖然她是被慶帝強迫,可她還是覺得對不起先帝。

顏聿回首問道:“我母妃送你的那隻玉鐲,原本摔碎了,不知你後來是扔了它,還是保留著。倘若是扔了,就算了,若是還在,可否將碎片還給我?也好讓我留個念想。”

秦玖怔了一下,未料到他竟再次向她討要玉鐲。她記得,當日他說過,“就算是碎了,也還是你的。”

秦玖沉默了一瞬,“我還留著。”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現在想想,覺得應該告訴你。”

顏聿慢慢說道。

“當年,素素的繡樓失了火,我被皇兄囚禁晚了一步,到了那裏,隻看到一具枯骨。當時我以為素素不在了,但很快就聽說,夙兒先我一步去了那裏。他將消息封鎖得很嚴密,我並不知他是否救出了人,但是,我看到他依然如常上朝,並不顯得多麼悲傷。我便猜到,他或許已經救出了素素,那一具枯骨,並非素素的。果然,被我暗中查到,當日他救了一個女子出去,並且給她秘密療傷。但是,我一直沒查到他將她帶去了哪裏。但從那時,我便猜測,素素沒有死。這三年來,他沒有對哪個女子表示出愛慕之意,直到去年底,他忽然對蘇挽香展開了追求。我覺得很奇怪,暗中調查後發現,蘇挽香並非蘇相之女。我猜測她可能是素素,在祈雪節上,我用牡丹花試探,曉得她和素素有幾分相似,雖然還是有些不同,但我覺得她可能就是素素。她看起來是失憶了,我不知道失了記憶的素素,會不會還是原來那樣。”顏聿背著身,他雖是在和秦玖說話,但目光掃向的卻是遙遠的雪野。

“我當時確實以為她便是素素,是夙兒救了她,那麼便讓夙兒和她在一起,或許是對的。可是後來,我很快便發現她不是素素。但夙兒似乎並沒有發現,或許是因為是他親自從火場中將她救出來的緣故。”顏聿慢慢轉過身,這一次,目光終於凝注在了秦玖身上,“我告訴你這個,隻是要說,夙兒從來沒有對白素萱變過心。他自始至終愛的都是她。也許,白素萱和他就是上天注定的一對,而我對白素萱隻是一廂情願。”

這句話,讓秦玖心中一震。

當年,她就覺得蘇挽香和她有些像,起初,她以為顏夙喜歡她,是因為她和蘇挽香像,因為那時,她還以為蘇挽香就是蘇青的女兒,顏夙早在去蒼梧山探望她母妃時,就已經喜歡上蘇挽香了,愛她隻不過是因為利用。後來,她隱約知道,蘇挽香是在模仿她。那時候,她也隻是自嘲一笑,倘若顏夙因為一個人和她相似就愛上了她,那這份愛也不過如此。如今,她才曉得,原來,他一直以為蘇挽香就是她。

顏夙竟然當蘇挽香是她!

回到麗京城後,她和顏夙之間的一切過往,在腦中一幕一幕閃現。

那一夜,他在玲瓏閣奪花燈,她一直以為他是拿她的東西去討好蘇挽香,卻原來,他是在用花燈試圖喚起蘇挽香的記憶。

祈雪節上,他送給蘇挽香的芍藥衣,原來是在兌現他曾經給她的諾言。

在鏡花水域,蘇挽香受傷,原來,他是當她受傷,所以才會對著以為是凶手的她,說出那樣的狠話。

原來啊原來……

那些曾經傷她至深的行為和話語,到最後,卻都是他深愛她的證明。

秦玖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她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酸澀至極。麵對這種複雜的感覺,她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她抬眼去看顏聿,卻見他正低頭看她,而當她抬起頭來時,他卻又將目光迅速移開,再次凝視著覆了雪的水麵。那裏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一如此刻顏聿的心,空茫茫,冷寂寂。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就是白素萱的?”秦玖忽然問道。

顏聿一開始也當蘇挽香是白素萱,可是他後來知道不是。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知曉她是白素萱的?

“很早了,不過,現在說這個,似乎沒必要了。”顏聿的聲音透著無邊的寂寞。

沒必要了嗎?

“那你為什麼忽然告訴我,顏夙一直當蘇挽香是我?”

顏聿沒有說話。

其實,秦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他是不會回答的。但是,就算他不說,秦玖也知道為什麼。她輕輕笑了。她隨著顏聿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低低說道:“這天真的好冷!”

“是啊,天真的冷了!”顏聿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