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長清。
林長清的開場白非常簡潔明了,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我趕緊自我介紹了一下,把雙手伸出去正準備握手,卻見他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就不發一語的走回了桑塔納。
我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堆起的笑容就那麼尷尬的凝固在了臉上。
說實話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原先以為即便林長清不會對我太過親近,但起碼也會客氣幾句,但像現在這樣絲毫不給麵子,甚至根本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就有些心裏不舒服。
薑雨薇的表情同樣很難看,她剛想上去理論,卻被我攔了下來,然後我衝她搖了搖頭,說我有事出去一趟,然後就上了林長清的的車。
車子發動的一瞬間,我注意到薑雨薇的神色有些複雜,我有些愧疚的看了她一眼,任誰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好意,心裏想必都有些不舒服,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知道以薑雨薇的家世背景,林長清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人物,她不是得罪不起,問題是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再者,林長清畢竟使薑雨薇的直屬上司,我認為既然能不得罪,就還是不要得罪的好,要不然總歸會有些麻煩。
有林長清的秘書在,我自然不可能坐在前麵,一路上這位縣委常委都低垂著眼簾,表情也是平靜如水,我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隻好沉默著坐在一旁,時不時的看著窗外。
說實話,雖然林長清的氣場很足,坐在他身邊也很有壓迫感,但我卻並不覺得緊張,這也許是以為我先前已經坐過了薛翰林的車,又或者是見過了蔡公民這樣的土皇帝,不過想想我這才上任還不到三個月,我就從一個在學校見了老師都要敬畏三分的學生,變成了一個坐在縣委常委身邊都沒什麼波瀾的小幹部,命運這個東西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想得入神,我就情不自禁的翹起了嘴角。
“你在笑什麼?”
身旁的林長清冷不丁的問道,雖然還是微閉雙眼,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但我知道他這是在對我說話。
“沒什麼,隻是覺得很幸運。”
我轉過頭,輕聲道:“直到坐上了您的車,我才慶幸當初我選擇來湘雲,是一個多麼明智的決定。”
也許這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林長清可能完全不懂我的意思,但實際上,我卻是有感而發。
如果不是來湘雲,我就不會遇到礦難的事情,然後因禍得福結識了薛翰林,進而和張鶴城共事在一起,同樣的,也就不會為了脫貧致富和抓住輪胎廠搬遷改造的契機深得蔡公民的賞識,雖然我仍舊隻是一個小小的副鄉長,但我有信心,隻要發展好這些人脈,不久的將來,在湘雲縣我不會懼怕任何人。
“不驕不躁,這很好。”
林長清瞥了我一眼,沉聲道:“你怪不怪我?”
我知道林長清說的是我和張鶴城之前去海寧的事,正因為他,我們兩個險些沒有把事情辦成,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不怪您,畢竟您也不是真的想把事情攪黃了,目的是……”
“你錯了。”
林長清搖了搖頭,打斷我道:“我如果告訴你,我是真的想把事情給攪黃了呢?”
我愣愣的看著他,疑惑道:“為什麼?”
“為什麼?多麼幼稚的問題。”
林長清冷笑了一聲,道:“你以為今天之所以邀請你去參加這個飯局,是偶然嗎?”
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明白過來,就像我當初對蔡公民的投名狀一樣,坎杖子鄉的一把手畢竟是蔡公民的嫡係張鶴城,如果林長清把發展核桃種植的事情攪黃了,周澤明一派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他還有猜忌,也自然不需要我配合演這一場戲。
我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林部長,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在您眼中,派係鬥爭是要淩駕於為百姓謀福祉之上的嗎?”
“可笑,說的如此冠冕堂皇,那麼我問你,什麼叫為百姓謀福祉?”林長清看著我,眼神中絲毫不掩飾著譏諷。
我理直氣壯道:“在其位謀其職,我不能解釋那個泛泛的概念,但我覺得,我發展核桃種植,能夠帶領坎杖子的鄉親們脫貧致富,這就是為他們謀福祉。”
“荒唐!”
林長清搖了搖頭道:“我來告訴你什麼叫為百姓謀福祉,那就是要不停的往上爬,甚至不惜為此不擇手段,哪怕一將功成萬骨枯也在所不惜!”
我難以置信的望著林長期,問道:“您是說,隻要為了個人的權勢,就好比您上次為了贏得周縣長信任,就可以放棄這個發展契機,置坎杖子五千多貧困人口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