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城市都有屬於自己的文化,當然也有屬於自己的名片——可能是曆史遺跡,也可能是特色的地方美食,硬要說有區別的話,大概就是對外地人的吸引力不同罷了。
夜遊街是省城奉陽最著名的小吃街,說來慚愧,雖然我也來過這個城市很多次了,可即便是有心到這裏品嚐一下,卻總是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而錯過了。
下午的展銷會結束以後,按照周桑榆的指示,我就直接來到了夜遊街,坐在一家燒麥館裏等了大概半個小時,一個靚麗的身影就推門而入。
一張鵝蛋臉,一頭披肩長發,女人身穿著一件碎花的深藍色連衣裙,腳踩著一雙高跟涼鞋,進來以後,她先是巡視了一圈,見到靠在床邊而坐的我,她就微笑著款款走了過來。
我站起身來,一邊為她拉開椅子,一邊笑著問道:“之前不是說不能出來的嗎?怎麼今天有空了?”
“周姨打了電話約我出來逛街,又親自開車去接我,劉家也不好當麵拒絕。”
崔靜宸雙手托腮,有些苦惱道:“不過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回去太晚的話,老公公和老婆婆又該說三道四了。”
“他們怎麼這麼不講理?你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他們家的童養媳,幹啥啊,結個婚就等於賣給他們家了?”我一臉不滿的說道,望著眼前的女人,我突然有些心疼起來。
曾經的崔靜宸一直是個非常要強的女人,雖說沒有薑雨薇那麼大氣磅礴,但在商場上也算是個有名的女強人,可是這才“嫁”進劉家的門多長時間,她的身上就少了幾分以往的銳氣,打扮不僅和以前相比要清淡了不少,一張俏臉也有些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的憔悴,如果不是眼神中還閃爍著一絲對命運的掙紮和不屈,恐怕我還真以為她被劉家那種令人窒息的生活磨平了棱角。
“沒辦法啊,誰讓我嫁給了一個傻子呢,如果不成天疑神疑鬼的,我反而倒是覺得他們不正常。”
崔靜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有些太過沉重,她嗬嗬笑著問道:“常思,你以前沒來過這裏吧?”
“沒有。”
我搖了搖頭,望著窗外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道:“以前倒是聽我大哥陳銅雀提起過,說是這地方挺有特色的,還說有好幾家百年以上的老店呢,他說如果說燕西古玩城見證了這個城市的輝煌,那麼這裏就是一個見證了歲月變遷的地方。”
“沒想到陳老板沒讀過多少書,但是說話倒是挺有藝術的。”
崔靜宸饒有興致道:“那他……有沒有說夜遊街這個名字的由來?”
我微微一愣,道:“這個倒是沒有——難道這還有什麼典故?”
“當然有了。”
崔靜宸笑著解釋道:“夜遊街裏麵的‘夜遊’其實指的就是夜遊神,他呢,常在夜間出沒,是一位公正而又善良的神,巡夜時常將民間百姓的冤屈之事稟報給天帝,使正義得到伸張,惡人得到懲罰。”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就知道了。”
我接過話茬,嗬嗬笑道:“《山海經海外南經》記載,司夜之神共有二八一十六位,起初中原地區並沒有夜遊神這種稱謂,漢代的《淮南子墜形訓》說司夜之神在西南方,大概在元、明之際,“夜遊神”的稱謂由南方少數民族傳入中原,明代小說家馮夢龍在《古今小說》第三十一卷《鬧陰司司馬貌斷獄》中曾描寫了“夜遊神”夜間巡查的情形,在《封神演義》中,喬坤就是個夜遊神,對不對?”
崔靜宸直勾勾的看了我好一陣,接著就頹然的輕歎了一口氣,道:“出乎意料,你竟然知道,虧著我還想在你麵前炫耀一下學識呢。”
“我就是閑著沒事的時候看了幾本雜書,碰巧知道這些而已,你要問別的東西,我還真不一定知道,不過你倒是讓我有些驚訝,怎麼會研究起這些東西來了?”我有些詫異的問道。
因為陳銅雀和周桑榆都信奉佛教的緣故,為了有時候能在聊天的時候和他們有共同語言,而且聽他們的意思,今後打交道的領導裏麵很可能也有這樣的類型,為了儲備這方麵的知識以便投其所好,除了在薑家老太爺留給我的書房裏有一些相關書籍之外,我也從市圖書館裏借閱了不少,裏麵順便就包含了一些鬼神之說的演變,其實結合小吃街這個比較市井的地方,我很容易就能推斷出“夜遊”的含義來,畢竟這可是少數比較貼近“民生”的神靈之一了。
可是崔靜宸就不一樣了,以我對她的了解,這位崔家大小姐閱讀過的書籍都是經濟類的,如果她用《貨幣起源》甚至是《布雷頓森林體係》這些書籍闡述的理論來和我高談闊論,哪怕是我根本就聽不懂,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可是說起這些民間的東西,我就覺得崔靜宸有些“不務正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