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設計圖看了一遍,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沈崢馬上打車,火急火燎趕去了工廠。她在醫院的這段時間和張帆打了不少的電話,討論工廠的事情。
她的腿是傷了,但是工廠的運作不能停下來,他們暫時高價聘請了一群臨時工過來,因為這些人日常都有工作,所以上班時間隻能定在晚上八點到十二點這四個小時。
他們需要一段時間去找人,找人的期間將利潤降到最低保證工廠的運轉。因為一旦停下來,不僅工廠的租賃費用承擔不起,之前好不容易談上的合作也會被人搶走,還要承擔巨額的違約金。
沈崢去了一趟工廠後,見時間還早,趕去了一個老工人家裏。雖然他已經從工廠辭職罷工了,但是之前很多工人都是由他帶來的,如果能夠說服他,也就有機會讓已經跳槽被人挖走的工人再回來上班。
他居住的地方在郊區的一個工地附近。
房子很舊,都是矮矮的平房,住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是外地跑來打工的,拖家帶口,屋裏的麵積太小,就在外麵圍了一圈用來燒水煮飯洗澡,很多地方沒有門,就用幾塊布擋起來,勉強應付。
走進去的時候,沈崢險些都放棄了。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的自然是更高的工資和更好的社會保障,自己既然給不了他們,又憑什麼為了保證自己工廠的利益,說服他們,讓他們回來呢?
她知道沈邵華向來待人都很和善,對自己工廠的工人也不會差,他們之間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她來之前還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是在吃飯睡覺都成問題的人麵前,談人情世故,像是一個笑話。
沈崢在門口站了足足十分鍾的時間,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隻是進去看到一家老小的時候,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工人已經五十多歲了,她老婆正在裏麵織毛衣,手上起了紫紅色的凍瘡,兩個孩子才十幾歲,正在昏暗的燈光下麵寫作業,還有一個老人躺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滯。
看見沈崢以後,工人主動問了她的來意。
沈崢沒有說自己想請他和別的工人回去上班,隻說了自己是沈邵華的妹妹,想著來看看他們。
工人聽到以後,麵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不過還是很熱情的把她叫了進去,給她倒了一碗熱水喝。
“最近工作怎樣?在那邊還好吧?”沈崢不知道說什麼,隨意問了一句。
“挺好的,和那邊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工人憨厚的微笑著,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又拿了一些壓箱底的糖果出來,想必是平時給孩子吃的。
“能適應就好。”沈崢沒吃,隻象征性的攥了一顆在手上,看見老人的目光挪到她身上,禮貌的問道,“老人家是病了嗎?”
畢竟現在天都還沒黑盡,上床睡覺也太早了。而且大多人出來打工都不會把一家老小帶上,想必是身體不好在家沒人照顧,才不得不帶了出來。
“我媽前幾年生了一場病,現在全身癱瘓了,隻能躺在床上。”提起這件事,他也沒有隱瞞,把話全部說了出來。既然沈崢已經來了,就算她什麼話也不說,他也不難猜到她的想法,“我弟前些年在工地上摔死了,工頭一分錢不賠跑了,家裏也難過,弟妹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還要工作。農村老家沒人照顧我媽,我就把她和孩子都接了過來。”
老人需要人照顧,現在全家五口人,都需要他一個人工作養著。
“孩子在什麼地方上學呢?”
工人的臉上有些失落,說著帶沈崢走了出去,坐在門口談話,“沈小姐,你也別見怪,現在大的孩子在附近的民工學校上學,小的都十二歲了,但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一直都是讓他姐姐教他。家裏每個月吃穿用度已經很緊張了,實在是供不起兩個學生。”
“但是他已經這麼大了,按理說應該讓他接受教育才對。”沈崢下意識說了出口,說出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話有些強人所難。自己說的話,對方不可能不明白,都是親生的骨肉,他的思慮比自己還要多得多。
但是家裏沒錢,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沉默了很久,才接上沈崢的話,“沈小姐,你說的話我明白。這個孩子從小就聰明,也愛學習,他姐姐不用的書,他翻了好多遍,我們做父母的看在眼裏也心疼,但是真的想不到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