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樓的手指上下輕輕地敲擊著桌麵,極富有節奏感,站在一旁的瀚哲上前道:“三少,您記得沒錯,秦家大少就是死於那場火宅。”
“上次我們在警局要的證據,直指秦修遠,想必秦夫人一定也知曉一二,她這是將所有的恨意施加在和秦修遠有關係的人身上。”沈崇樓說到這裏,不禁擔心起來。
沈如故嫁進了秦家,雖說逃脫了父親的威脅,卻又掉入了新的危險之中。
沈崇樓想到這裏,手指停下律動,眼裏是別人看不透徹的神色。
瀚哲問:“是否要給她一些警告?以免四小姐再受苦。”
“這些小事就交給下麵的人去辦吧,父親那邊怎麼說?”沈崇樓說著,輕呡了一口茶水,立馬將茶杯放置一旁,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頭疼。
外人不知沈崇樓頭疼什麼事情,但瀚哲不一樣,他是沈崇樓的心腹,即便沈崇樓沒將是輕說的那麼明了,他依舊頓悟。
瀚哲示意暗線下去,對沈崇樓道:“大帥的意思,要麼就娶江北顧氏的千金,要麼就在南京物色一位門當戶對的。”
沈崇樓聽到這裏,捏住眉心的手,頓住,睜開眼,問:“他和誰最近交際最頻繁?”
“雲家!”瀚哲回道。
雲馨月?沈崇樓除了她想不到別人,以他對父親的了解程度,相比江北的女子,父親更願他和南京的女子成婚。
一來江北和南京可以互補各自所缺的資源,而來,相比權貴人士父親更傾向商人,隻因軍隊的糧餉問題,一直存在著。
在南京,商人中,雲家最突出,父親既然和雲家人來往頻繁,必定有意而為。
沈崇樓現下心中有數,難怪那日雲馨月找他協商,最後還恐嚇他會讓他感覺後悔。
當時,他並沒在意,不過,他們所有人都打錯主意了,在如故的婚事上,他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忍讓。
心被割了一次,他決不允許別人再刀割第二次。
“三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複旦公學那邊來電話了,您再不回去,想必,會鬧出禍端來的。”瀚哲想到之前接到的電話,將對方的話婉轉地轉述給沈崇樓聽。
沈崇樓往椅子後頭靠,道:“後日吧,我……想看看她再走!”
見瀚哲想要出聲製止,沈崇樓抬手打住:“你不用勸了,我知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有分寸。”
她已成為別人的妻,至少在他沒有權利掌控一切之前,他不會亂來,更不會讓她陷入倫理道德的困境。
沈崇樓起身,去了樓上,但不是他以前住的房間,而是沈如故的。
裏頭的一切陳設都沒有打亂,依舊保持著她往日的生活習慣,自從上次瀚哲鬧了那麼一出之後,他也去過寧海,遠遠地看著她從寧海公館出來。
那時的沈如故,穿得很素淨,在他的記憶裏,即便她不是很喜歡塗脂抹粉,也從未如此素淨過。
她望著天空發呆了多久,他就站在原地看了她多久,緊接著,從寧海裏麵走出了青慈。
那個腦瓜子總是不好使的丫頭,至今還跟在如故的身邊,沈崇樓是不放心的,但又覺得,有的時候青慈那丫頭縱使腦瓜子不靈活卻忠心耿耿,他又放心起來。
沈崇樓坐在她日常梳妝的地方,看著鏡子,曾幾何時,她描眉,妝容畫了一半,他就出現在鏡子裏頭,站在她的身後,將她的眉筆奪走。
一切,都成為了回憶,沈崇樓意識到這點,立即閉上了眼。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突然感覺,一切都如此空,梳妝台上隻有一把檀木梳子。
打開首飾盒,裏頭有一根黑長的秀發,是她不知什麼時候不小心留下來的。
沈崇樓發現,原來自己的心也會很空,有些人失去就怎麼也填不滿。
睹物思人,是最不能做的事情,偏生他就坐在這座公館裏。
她的房內有書桌,硯台裏,有幹成一團的墨,他弄了些水,緩緩地磨著直到可以用毛筆蘸著書寫,才停下來。
毛筆架上還有幾隻沒有使用過的狼毫細號毛筆,他取下一支,飛速在潔淨的宣紙上寫下: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神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如此符合他的心境,最後一筆下得太重,墨汁竟然在宣紙上暈開了小小的一圈。
瀚哲進來之時,發現沈崇樓在案牘上睡著,他的腳下扔了一團紙,毛筆隨意地架在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