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宇的話非但進了沈崇樓的耳中,瀚哲也聽得真切,他本能地朝沈崇樓看去。
瀚哲發現沈崇樓此刻臉上,帶著怖人的冷沉表情,他輕輕地叫了一聲:“大帥,休息吧。”
沈崇宇在沈崇樓的心裏,究竟是怎樣的位置,方才一番話,瀚哲想沈崇樓一定會傷了心。
他對沈崇樓說不出來勸慰的話,隻能默默地跟隨在後頭。
“瀚哲,你說,二哥這個時辰會去哪兒?”沈崇樓忽地輕緩地問了一句。
瀚哲好生想了想,道:“在你這裏碰了壁,應當會回沈公館吧。”
他其實也很沒底,二少的性子,如今也是越發捉摸不定了。
沈崇樓卻在這時搖搖頭,否定了瀚哲的猜想,道:“我倒是認為,他會去找秦安容。”
“那個風塵女子?”瀚哲不禁疑問。
沈崇樓沒有作答,而是邁步往裏頭走去,瀚哲卻盯著沈崇樓的背影瞧了良久。
論起秦安容,她也是秦家的人,當初沈昭年離世,沈崇樓並未要了秦安容的命。
如今,沈崇樓也沒多提秦安容這名女子,秦家眾人都是從南京帶來的,無人提及秦安容,自然沈崇樓周遭異樣的聲音沒有說要抓秦安容。
想到這裏,瀚哲不禁疑惑,沈崇樓若真想讓秦修遠痛苦,真想將秦家一網打盡,為何不讓秦安容也一並卷進來呢?
瀚哲不禁想到方才離開的二少,難道,大帥是為了給二少留個念想?
除此緣由,瀚哲著實不能將這件事解釋通。
若真是如此,二少不明大帥的良苦用心,事情鬧得越大,牽扯的人隻會越多,如今,應當息事寧人才對。
瀚哲追了上去,問沈崇樓:“大帥,你是真想要了秦修遠的命嗎?”
“你說呢?”沈崇樓並未給出答案,反而將問題拋給了他。
瀚哲嘴角漸漸多了一點笑意,他既然會問沈崇樓,定然是不信的。
……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
沈崇宇走在巷子口,閣樓裏鶯鶯聲飄了下來,下了雪的夜,任何聲音都顯得如此清晰。
寒風蕭瑟,沈崇宇聽見如此悠揚的嗓音,卻沒有來地抖了抖。
他穿得單薄,在大帥府發了怒,到頭來冷到的是自己,現今想來,著實有些劃不來。
沈崇宇抬頭,緊閉的窗戶,外圍還被木板條訂得死死,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他很煩,手往腦袋上抓了抓短發,最後扶額,一時間,他沒有做好準備上去。
沈崇宇從內側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根洋煙,順手還掏出了一盒火柴。
上次娘親從他身上發現這東西,還在笑話他,說不會抽煙的人揣著洋煙也不會放盒洋火柴。
什麼都是洋人,若不是聽說洋煙有和借酒消愁一樣的功能,他才不信奉洋東西那套。
前些日子做生意,在河北的泊頭,他也找到了本土人生產的泊頭火柴,和洋火柴一樣好用。
沈崇宇回想到這些,目光卻呆滯地死死盯著火柴盒上頭的泊頭二字。
他劃開了一根火柴,刹那,跳動的小戳火焰恍惚地閃爍光輝。
煙還未湊近,火卻被拂過的寒風吹滅了。
冷,著實冷,他再次劃開一根火柴,卻是側了身子,緊挨著青牆,用那薄弱的光取暖。
不知不覺,他竟然反複進行這樣的動作,導致小盒子裏隻剩下三根火柴。
沈崇宇卻不再想抽煙了,叼在嘴上的香煙,他想重新放進煙盒,瞧著上頭沾了兩朵小雪花,頓時外麵那層卷紙被融化的雪水浸濕。
他將煙拿下,扔在了地上,腳狠狠地碾壓。
沈崇宇縮了縮,雙手插進了口袋裏,腳步匆匆往住宅裏走去。
雕花門也是緊閉的狀態,怕是守門人擔心樓上的女子夜裏偷跑出來。
聽守著她的人說,她最近精神不好,夜裏常常唱曲兒,整夜不眠,反倒白天嗜睡。
沈崇宇敲了好幾下門,守門人知曉是他,揉著惺忪的眼,來開門。
守門人本是許秘書當初離開江北之時給秦安容請的,背地裏收了沈崇宇的錢,自然是做兩邊的‘生意’。
“沈二少,您怎的這會兒來了。”守門人瞧見他之後,倒是像清醒了不少,趕忙將他往裏麵迎。
沈崇宇往裏頭進的時候,沒給他小錢打賞,和以往的行事風格有些迥異,守門人不大開心。
沈崇宇走了兩步,反頭,守門人沒想到他會突然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僵住。
“今日,出來的匆忙,錢後期給你補上。”他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