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了孩子們的陪伴,宋卿月情緒好很多,可提起跟宋衍回國,宋卿月仍然是堅決不同意。
在相認的第三天,宋卿月身體逐漸恢複了力氣,能坐在輪椅上讓人出去花園散步,呼吸新鮮的空氣對他的健康有益無害。
這天早上,宋衍推著父親來到後花園,出來之前,父親念叨著要給他帶上畫冊。
宋衍注意到了,父親很重視他的畫冊。
到了花園後,宋衍找了個石桌的位置,把父親推到石桌旁,他自己坐在石頭椅上。
父子倆麵對麵,宋衍指著父親放在腿上的畫冊,試探性的問道:“父親,這本畫冊是不是都珍藏了很多你得意的畫作?”
宋卿月低頭,看著自己腿上的畫冊,枯瘦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畫冊的封麵。
畫冊已經泛黃,封麵上裹著厚厚的透明膠布,三十幾年了,多虧這透明膠布,畫冊才能被保存得這麼完好。
沉默了片刻,宋卿月才下定決心般的拿起畫冊,遞給了宋衍。“這是我一生中最珍愛的東西,你看了,便知道了。”
宋衍接住畫冊,有種很強烈的預感,他手上捧著的,一定是和母親有關聯的東西。
在父親複雜的眼神下,宋衍輕輕的翻開了畫冊。
整本畫冊都像封麵那樣,用透明的膠布全麵裹起來,所以經過這麼久的歲月,裏麵的畫像依然被保留得很完整。
第一頁是一副素描畫。
畫裏的女人,溫婉柔美,穿著大學的畢業服,手裏拿著畢業卷,眼睛明亮,女人美,但也是因為作畫的人懂她的那種美,才能將她那一雙眼睛勾畫到仿佛真的活了過來一般。
不難看出,這畫中人和作畫人當時對彼此都有著心照不宣的感覺。
宋衍的心跳快了幾分,此生活到今日,才知道母親的長相。這種心情,讓他悲喜交錯。
修長的手指拂過畫裏女人的眼睛,明明第一次看見,他卻莫名覺得熟悉……
他勾唇笑了,問父親:“我的母親當時一定不少人追吧?”
宋卿月點頭,看著畫,腦海裏回憶起當時作畫的情節。“你母親是一名孤兒,但她很努力,刻苦學習,聰慧大方,一直都憑著自己的努力,拿著獎學金一路讀到了大學畢業。她是學舞蹈的,很有天賦,當時她們那一批學生裏,老師最看好的就是你母親,她有出國深造的機會,但為了我,她放棄了深造的機會,留在了國內陪我……”
宋衍看著畫裏母親那雙眼睛,淡淡說道:“她一定是愛極了您。”
“沒有人比她更懂我!”宋卿月說著,便又是深深的歎了口氣,接著,緩緩道來。
“我生在宋家,可我從小到大就對生意場上的事情不感興趣,你爺爺也是看出我誌不在此,所以便任由我自生自滅,專心栽培你大哥。而你爺爺不管我後,我便也是一心投入了畫作裏,可我的畫作風格在當時被稱為不入流,沒有人懂我,所有人都否決我,有一天夜裏,我終於承受不住,抱著我所有的畫去學校的天台,我打算把我的畫燒了,讓他們從此隨風去,讓我的夢想也化作一場夢……”
宋卿月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開始回憶起當年和苗佳的點點滴滴——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夏日夜晚,天台的風很大,刮得少年的心不由寒冷顫抖。
從十六歲開始尋的畫家夢想,到如今大二22歲,終於是到了要看清結束的時候了。
懷中厚厚的,一本本畫冊,還有數不清的一張張畫,都是他這些年來一筆一下畫出來的,是他的心血,可是不被世人認可……
宋卿月走到天台角落,把懷中的畫放到地上,風大得很,很快刮走了好幾張畫,他下意識伸手去抓,可手在半空中停滯,反應過來,苦澀的笑了:“算了,反正都不要了,飛走和燒了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