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又開始下雨了,因為連月暴雨緣故,常年不見陽光,故而空氣裏帶著潮濕的感覺,所有東西都是潮濕的,即便是老伯將那幾床好一些的被褥妥善精心放置,一抖開卻還是帶著潮濕的發黴氣味。
牆角處還長出了幾朵蘑菇。
大雨下了一會就轉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
因為被褥潮濕讓人異常不舒服的原因,江錦華半夢半醒的醒了,她的胳膊往旁邊一搭,落了個空,睜開眼時果然不見靳南疆在床上了,外麵天色昏暗分不清是幾時,江錦華忍著困意披著衣服出了門,在門口簷角處看到了靳南疆。
他一身冷雨孤霜,安靜的望著雨幕。
江錦華看到他的鞋子已經被雨水浸透了,看樣子應該是在這裏站了挺長時間了,她皺了皺眉,將人拉進了屋關上門,找出幹淨鞋襪遞給他要他換。
靳南疆也沒說什麼,老老實實照做。
過了會,江錦華看他仍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明白他心中應該不好受,就靠近他拍了拍他的手,被他反手握住也沒掙紮,輕聲道,“如果覺得是西蜀知府貪汙,我們大可以明日去找他算賬,普天之下遍地貪官,不是你不盡職,也並非是皇帝昏庸,隻是有人想趁著天災發橫財,我們找到他查清楚還黎民一個公道就好了,你沒必要自責。”
她聲音極柔極輕,好似很容易就將他心頭的陰霾悔恨蓋了過去。
靳南疆將頭抵在她脖頸處蹭了蹭,低聲道,“好。”
江錦華怎麼看怎麼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像她小時候養的那隻金毛,沒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對上靳南疆略帶慍怒的神色收回了手,輕咳了聲,半開玩笑似的,“何況我們才剛到西蜀,還沒有親眼得見西蜀知府,也不知道那些事是他做的還是他的屬下借他之名在斂財,亦或者是朝廷給的銀兩真的不夠去修堤壩,你不用想的這樣絕對。何況你這樣想想,幸虧此行不是八皇子前來,否則照著他那性情,估計看見了也會視而不見,不可能像王爺這樣用心。”
靳南疆能感覺到她在很笨拙的安慰他,這樣小心的神色讓他這段時日心頭的陰霾終於消散了幹淨。
他摟緊了她。
低聲道,“本王沒事。”
江錦華沒有掙紮。
她知曉靳南疆心性,他雖不喜謀權奪勢,也對九五之尊沒什麼野心,可其實他骨子裏還是有一顆想讓四海升平黎民無憂的心。一路上他都心情不好,越靠近西蜀越是低沉,那是他一麵在心疼子民受苦,一麵在生氣這時候皇城裏還在不停的權謀爭鬥。
他沒有野心,但想讓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江錦華望向窗外陰暗的天空,明天也不知道天氣如何。
……
值得慶祝的是第二天是此地三個月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太陽當空,陽光明媚。
老伯激動的熱淚盈眶,硬是對他們磕了好幾個頭,說他們是西蜀的貴人,若不是他們前來這天也晴不了,後來又和自己老伴將藏著的麵粉做了好多幹糧想送給她們,被江錦華婉拒了,他們本就生存不易,再把僅剩的麵粉給別人,他們就無法繼續生存了。
一行車馬再度出發。
老伯目送著他們離開,老伴轉頭去收拾房間,將那些潮濕發黴的被褥拿出來準備曬的時候,從裏麵抖落出來了一些銀子,老伴試著咬了咬,發現是真金白銀,忙去找老伯給他看,老伯一拍桌子,“一定是貴客遺落在這的,我要拿去還給他們!”
可他們的車馬已經走的很遠了,已經根本無跡可尋。
老伯追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追上,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今天離開時那位夫人曾問他,知府派人收了他們此處多少銀兩,得知了他們一個莊共被收走了五十兩,夫人勸他不用擔心,因為很快那筆銀兩就會有人翻倍的還給他。
而她們遺落的銀兩,整整一百兩。
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混濁的眼睛立馬蒙了一層水霧,他拉著老伴對著車馬遠去的方向跪下一拜。
“貴人啊,這是真的貴人。”
車馬緩緩駛進了西蜀腹地。
大辰的西蜀方圓足有三百裏,物質富饒,一半平原一半依山傍水,山上的煤礦金礦資源格外豐富,且山勢平緩可在上麵種植果樹,適宜的溫度溫差更是養出了許多名貴草藥。
西蜀屬於盆地,一旦下了暴雨西蜀便會存水難以排出,故而西蜀共建了十個堤壩,呈橢圓形將西蜀圍在其中,目的就是為了在暴雨之際將雨水困住,西蜀地下也挖了引流河,為了要將雨水引走。而現在堤壩受損,西蜀的暴雨一股腦的全流了進來,排水係統受不住如此大的水量,許多積水就堵在了西蜀,淹了村莊莊稼,成了一件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