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裏的城牆上,朱紅燈籠被悠悠晚風帶起一片的星空長河。
嶽沉岸順著城牆拾級而上,終於看到迎麵牆垣下倚了個黑衣長衫的坐在輪椅上麵對著王城夜景的女子。
他有些無奈的道:“有事便不能在客棧裏說,非要到這裏來?”
顧雲依淡淡道,“我有事問你。”
嶽沉岸:“你說。”
“你究竟是何人,當時為何要救我還留我在身邊,現在又為何帶我回了大辰皇城?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要的又是什麼?”
怎麼這麼多為什麼呢。
嶽沉岸並沒選擇直接作答,他伸手自懷中掏了塊什麼塞到顧雲依手心,道:“我聽信王府裏的人說你很喜歡吃西市的桂花涼糕,這是我特意買來的,你嚐嚐。”
顧雲依的確頗為偏愛甜食,西涼國的人大多嗜糖如命,隻是她就算再愛吃甜食,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哪裏有哪個胃口,“你快回答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嶽沉岸依舊未做反應,哦了一聲,塞了個紙包在顧雲依另一隻手心,道:“蓼花糖。”
顧雲依咬牙切齒,“我不吃,你要我說多少遍。”
嶽沉岸無意識的輕笑了聲,大抵是眼睛不好使的緣故,她竟覺得自己聽力靈敏,竟能從這聲輕笑中聽出幾分無奈的寵溺,“你先吃,你吃著我將一切解釋給你聽。”
她兩隻手被塞得滿滿,一時不察,方才包裹糕點的紙張就飄悠悠落了下來。她下意識伸手想去撿,忽而掀了一陣風來,將字條掀出了青磚城牆,她看不到,伸手也隻是突然抓了一手風,正沉默著想收回手,突然被人攥住了。
那隻手幹燥溫暖而寬厚。
顧雲依有些茫然,不明白嶽沉岸這是什麼意思。
順著紙張一去不回的習習涼意,能自城牆上望見城中重重燈火的闌珊千裏,明燈似海。見顧雲依還在發呆,嶽沉岸卻笑道:“我知曉你因何生氣,隻是此事太過錯綜複雜了。且不說我和大辰本就有怎樣的新仇舊恨,就憑他靳南軒傷了你,我也定是要讓他付出代價的。”
顧雲依瞪大了無神的雙眼,“你要害他?你不能動他,你不能害他!”
她這樣著急,是他第一次看到的著急神色。
原來她也不是個木頭。
靳南軒說她有趣,靳南岸說她脾氣暴躁敢作敢當,下人說她明媚燦爛,那些竟都是真的。
可她在他麵前一直如一潭死水。
嶽沉岸恨鐵不成鋼的道:“我害他?這種時候哪裏還輪得到我害他?是,我的確看他不舒服,那是因為他對不起你,我也想過要算計他,但是我還沒有下手,他就已經答應皇帝要迎娶旁人為妃,這並非是我算計吧。”
呼。
有風。
“你不得不承認,他並非把你看的多麼重要,起碼你看,誰人救了他,他都能選擇娶誰,你又有什麼不一樣?”
說完了,嶽沉岸就與她咫尺相望。顧雲依能聽到遙遙燈市傳來的熙熙攘攘,而她的眼裏雖然淌了一汪星火點點的海洋,可她卻看到的隻有無邊無垠的黑暗。
此時,東方巍峨宮殿處已泛起了魚肚白。
天快亮了。
鬧市終於陷入了沉睡,隻不過還沒睡多久,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早市就又開始了。
一如這世間周而複始的循環。
顧雲依沉默很久,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她勾起唇來,聲音卻已變得極其冷淡:“你明明知道靳南軒要娶側妃,卻仍故意將我帶到這裏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都已經答應過你永遠留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了,你為什麼非要逼我!我不願意來這裏,我也不願意聽關於靳南軒的任何事情!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嶽沉岸輕輕摩挲著她的掌心,他的手極顯老態,幹涸般的皺紋布滿了整隻手,乍看隻會覺得這隻手的主人像是垂暮之年人的手。
“我並非有意帶你來,隻是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何況大辰名醫很多,把你帶回來治病也是為了順路,可誰知剛回來就遇到了靳南軒遇刺又被救,然後就聽說他聽皇帝之命答應娶妃的事,這太巧了,這並不是我謀求算計的東西,時間也太緊,我還來不及算計。”他說到這裏又頓了下,話鋒一轉,“不過若是你真的對靳南軒沒什麼感情了的話,為何對他有關的事不選擇置之不理,而是要在這裏跟我大吵大鬧說你不願意?”
“……”
嶽沉岸見她沉默,語氣微沉:“所以你並沒有放下他,相反你應該心裏還是有他的,又或者是心裏有些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