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熙頓住,半晌,方伸手將臉頰處的碎發撥弄至耳後,淡淡的說,“他不會。”話音很輕卻擲地有聲。
那種胸有成竹的模樣讓江錦華免不了心底溢出一聲長歎。
“你就這樣信他嗎?”
趙熙熙笑意盈盈,眉眼處仍是那分似是什麼都撼動不了的溫柔,“是啊,我和他做夫妻做了七年,我明白他的。”
七年,七年之癢啊。
江錦華還想要再說什麼,外麵有人敲了敲門有人踏步而進,江錦華回頭望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她有些意外,“嶽公子?”
嶽沉岸躬身行禮,“拜見譽王妃娘娘。”
趙熙熙聞言雖然驚訝,卻到底不曾失了分寸,立刻下床恭敬跪下行禮,被江錦華攔住了,“你身體不適,不必如此。”
她轉頭看向嶽沉岸,“公子來這裏做什麼?”
嶽沉岸垂眸道,“張府的少爺請我來為少夫人治病,我便來了,隻是未有人告知,我不知譽王妃娘娘也在此。”
張旭棋會好心給趙熙熙醫治?怕是這麼多的時間裏他隻記得自己那懷了身孕的柳娘,早就將趙熙熙不知道忘到哪裏了。
她側目,卻剛巧看到趙熙熙泛起了紅暈的臉,似是害羞又憧憬。江錦華感覺喉嚨微澀,到底沒直說,“此處並非談話之地,恐怕打擾少夫人休息,嶽公子不妨和我出去一說?”
外麵雨停了,黑雲未散,涼風習習。
站在院中方能將黑雲壓城的局勢望的更加清楚,因秋雨綿綿的緣故,院中但凡泛著綠的植物都已衰敗步入了沉睡之相,處處積水,處處都生長著暗色苔蘚。
江錦華正色道,“近日嶽先生在皇城中可謂是因了醫術而聲名鵲起,現在張旭棋請你來此,想必多半是因為柳娘的病而來,而並非是因為趙熙熙。但你仍是瞞著張旭棋來了這裏,應當是想著來看一看趙熙熙的身體是否能取適當的心頭血吧。”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嶽沉岸被請來就是專門來取趙熙熙的心頭血的,他去看了柳依依的身體狀況,自然也得來看一看趙熙熙的。
他輕笑:“譽王妃娘娘的確聰慧機敏。”
江錦華擰眉道,“你方才應當看到了趙熙熙的身體狀況,她已是強弩之末時日無多,若是強行再取她心頭血,她還能撐多久?”
嶽沉岸神色凝重,遲疑一瞬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我隻是張少爺請來的一個大夫罷了,如何能左右他們的事。”
江錦華有些焦急:“可趙熙熙的心頭血已經被取……”
“譽王妃娘娘。”有人打斷了她的話,江錦華回頭就在門口中望見了扶著門的趙熙熙,她臉色恢複至慘白,白裙下甚至能隱約窺探到瘦骨嶙峋,幾欲乘風歸去,她努力笑著望向嶽沉岸,“我身體很好,隨時都可以取心頭血,隻是我還有些話沒和他說明白,我不想留下遺憾,你可否請他過來?”
這個“他”還能是誰?
顯而易見。
嶽沉岸遲疑的望向江錦華,在收到歎息般的眼神時明白了,他慣不會為困囿螻蟻的愛恨情仇感興趣,故而心中也有歎息也無悲憫,冷靜道,“好,夫人稍等。”
嶽沉岸來的悄無聲息,離開的也悄無聲息。
江錦華站在原地未曾上前,望著趙熙熙慘白的臉肯定的說,“你聽見了。”
趙熙熙點了點頭,勾起唇想綻放個笑容,但努力了半晌也沒笑出來,幹淨就愣在了那裏,任由苦澀緩緩蔓延。
“你若是不想要被取心頭血的話,我可以幫你,張旭棋不敢與譽王府作對,我……”
“我很感激娘娘的偏袒厚愛,但誠然我已命不久矣,能幫一人自是好的。”趙熙熙笑著說,“何況柳娘也懷著旭郎的孩子,我救了她,也是救了旭郎。”
江錦華無話可說。
隻覺得心口處似有些一塊解不開的心結,繁重複雜讓她格外的難受,再在此地待著,她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便隨意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張府。
剛出張府外麵就下了雨。
秋雨越發蕭索淒冷,江錦華躲在一家店鋪裏避雨,又不好意思隻在這裏避雨,便叫了一碗店鋪裏的特色麵,麵由一位笑容可掬的婦人端上來的,熱騰騰的點綴著蔥花香菜,看上去倒是頗為清淡。
吃完後,外麵雨已小了很多,她估摸著自己淋雨跑回去應當也沒什麼,還沒等她跑出去就被婦人抓住了手臂,“姑娘,外麵還下著雨,怎能就這樣跑出去?我這裏有多餘的傘,姑娘先用著吧,改日天晴了再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