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生有是個聰明人,當他察覺到自己可能記憶缺失的時候,就已著重派人去搜尋他記憶紊亂的那幾年發生的事,但說來蹊蹺,怎麼查都是於事無補。
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態度——
太久了,記不清了。
十八年前到十年前的那八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記憶裏隻有寥寥數語。他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吳家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父親因何殞命,吳家正統的嫡子長孫又為何身敗名裂後入了寺廟出家,他又是怎麼能從毫不起眼資質平平的庶子一躍而至到武功卓群,拿下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後來還拿下了十方鎮鎮長的位置,之後又順風順風的入住吳家,做了吳家的當家人。
太順利了,他的記憶裏這些事都太順利了。
這不應該。
糾結了好久後,吳生有在上元節的晚上終是推開了江錦華和靳南疆房間的大門,他放下拐杖,沒帶佛珠,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抱拳行禮:“我來求一個真相。”
江錦華笑著問,“鎮長想要什麼真相?”
“我想找回我缺失的記憶。”
果然。
她心中腹議自己還真猜對了,麵上卻是淺笑盈盈的無奈神情,“我沒有辦法幫鎮長呢,不過,如果鎮長真的特別想要追尋到那些被遺忘的記憶,還需要自己去找,畢竟解鈴還須係鈴人。”
吳生有麵露幾分悲愴,“我……無從下手,無處可尋。”
江錦華就笑,攤手表示了無奈,“我畢竟是局外者,你們之間的情愛憎惡,於我而言,更是無處可循。”
吳生有沒有說話,像是將這些話聽進去了,他沉默的挺身站立良久沒有動彈,最後終於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仍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他抱拳表示自己失態,轉身就往外走,他疾步走到院中,轉頭望見了遊廊處身穿紫色衣裙的小女孩,她捧著一捧雪,雪中插著幾支寒梅,正和他好久沒見到的吳映雪在嬉笑打鬧。
兩人打鬧的很開心。
像是姐妹般。
吳映雪太孤獨了,她這十年來始終都寄人籬下,想必過的也並非是什麼值得人豔羨嫉恨的生活,吳生有在這時才覺得自己有所虧欠這個女兒。可當他定睛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打鬧嬉笑著的兩人,似乎生的很像。
這樣熟悉的眉眼輪廓,不遑多論,擱在十年前,小女孩儼然就是吳映雪。
可吳映雪今年才不過十八,絕對是生不出這樣大的女兒的。
除非……
電光火石間,吳生有突然想起管家昨日連夜稟告他的一番話:“那位夫人逃離府中幾月有餘,東樓派出的殺手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她肚子已經很大,卻也沒有多想。在那位夫人跳崖之後,殺手找到她的屍體後,才發現她已經懷了七個月的身孕,隻是可惜,那位夫人去世了,胎兒也胎死腹中,他們不敢前來稟告,便將那位夫人草草收拾了,後來聽鎮長所說將她扔到了亂葬崗,而那個雙魚玉佩,被其中一人拿走了,那人當時賭博上了癮想著去當鋪當了東西貼補家用,誰知最後擔心會被查出來,始終也沒敢去當鋪,這塊玉佩就一直被他放置著。”說著話,管家掏出另一枚雙魚玉佩,和他的雙魚玉佩放在一處遞給他看,“這就是那塊雙魚玉佩。”
兩塊玉佩靜靜躺在他手心裏。
他當夜就做了場噩夢。
夢裏有個女子,與他相愛纏綿,女子先前不愛他,可他無所不用其極硬是逼她愛上了自己,可後來,無論如何他都看不清她的臉,最後她厭煩了這場情愛,便想著推開他離開他,而他舍不得放手,就硬是將她囚禁了。夢境很短,卻格外昳麗多災,最後是那漫天的血一點一點的將他包圍,絕望將他侵蝕,他知道,那都是她跳崖流的血。
可是……
他還是記不清女子的臉,也記不清她的名字,可他就這樣困擾著被折磨著,也不要去問她的名字,就等著憋著要自己想到才行。
這小女孩的模樣像極了吳映雪,是否……
有一種可能性湧上腦海。
吳生有摩挲著腰間纏繞著的兩塊雙魚玉佩,疾步走上前去,他的動靜驚擾了正在玩鬧的兩人,吳映雪在看到他時瞬間變了臉色,猛然衝上前去擋住了小月,和他對峙,“父親。”她這樣生疏的稱呼,“有事嗎?”
吳生有望向她身後,“她是誰?”
“她……”吳映雪舔了舔下唇,雖是緊張卻猶在逼迫自己冷靜鎮定,“她是跟著屋中兩位貴客來的,我和她比較投緣,便想著和她玩一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