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華進了大殿首先望見的是一地淋漓血跡,她心底隱約有不詳預感,抬眼就望見跪在地上的靳南軒和旁邊站著的嶽沉岸和靳南岸。
和金鑾殿上坐著的靳東臨。
他是九五至尊,望見的向來是天上月,看不見地上斑駁陸離的血痕。
“參見皇上。”
靳東臨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這才又問,“靳南軒,貪汙賑災錢款,欺上瞞下,暗殺譽王及譽王妃,還故意炸毀祭壇將罪過推到譽王頭上!此時,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江錦華雖說早就想到了這場景發生的可能性,但現在冷不防聽到靳東臨將靳南軒的罪證放在明麵上一樁樁一件件的說出來,她還是下意識的抖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看向靳南岸。
靳南岸正低眉順眼的站在旁邊,儼然就是乖巧聽話不懂世事的天真模樣,與世無爭。
江錦華心底冷笑了兩聲。
靳南岸如果真是跟嶽沉岸有交易的話,必定能掌控靳南軒所有罪證,那想來真正想要靳南軒死的應當是嶽沉岸才對,並且他想的還應該是利用自己對付靳南軒,但沒想到她發現了嶽沉岸的不對勁,而暫時將此事擱淺,所以他才不得不直接出麵。
目的就是要將靳南軒置於死地。
為什麼?
江錦華一時間不明白。
靳南軒跪倒在地,悶聲咳了半晌,江錦華定睛望去才發現他胸口被誰刺了一劍,應當是刺傷了肺,所以他呼吸加重且還吐了滿地的血。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在笑,低聲道,“兒臣認錯認罪,但兒臣有一事未了。”
靳東臨沉聲問:“西涼長公主和譽王妃都已經進來了,你還有什麼事要說?”
於是江錦華便看到靳南軒艱難的挪動了身形轉身望向了顧雲依,他雙目赤紅,像是隨時都能痛哭出來,可他但最後也沒哭,反而還輕輕笑了一聲,雖說笑意清淺卻水中月鏡中花般,但他仍是在笑,“長公主,你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仍然在不停的往外吐血,“你,能不能,離我近一些……”
顧雲依雖然眉眼淡漠盡是嫌惡,但到底是頂著眾人的視線靠近了些,而還沒等顧雲依皺眉說些什麼,靳南軒突然就說,“你能不能信我一回啊……”
他的口吻語氣極其輕柔,像是微風細雨,生怕被人拒絕。
但顧雲依眉眼淡漠,“但你不值得我相信了,靳南軒,認錯認罪了就要受罰,這世間是有因果循環的,你就算再打感情牌我也不會相信,即便相信我也不會為你說好話。”她聳肩坦誠的說,“你應該知道的,我巴不得離你遠一點,如果不是料定你裏麵必死無疑,我都不會出現在這裏的。”她說到這裏,像是察覺到心口略微窒息的痛感,她感覺莫名其妙,於是便又輕輕笑了起來,努力忽略掉那分異常,淡然道,“我這次來,是來給你送行的。”
靳南軒皺著眉望著她,“你信我,離嶽沉岸遠一點,他是在利用你……”
“我不信。”顧雲依笑了笑,“他愛我。”
“他不愛你,我……”
“他不愛我可不可能我不確定,但你不愛我,我能確定。”
“……”
江錦華聽了這番談話隻覺頭大,她急的牙根癢癢正待要插嘴,卻見靳南軒突然攥住胸口的長劍猛然拔出,不顧登時血流如注的傷口,抬手就揚起劍衝著顧雲依的方向刺去,刀尖冷冽寒光將要刺入顧雲依眼眸時,麵前有人擋在了他麵前。
是嶽沉岸。
眨眼間,嶽沉岸挾怒一劍離靳南軒麵上就已不過數尺。後者見避讓不得忙作勢停下手中的劍,雙手握住旁邊的劍向前拍出擋住了嶽沉岸的攻勢。
嶽沉岸唇角噙著冷笑,像是早就預料到靳南軒的行徑,又像是在故意逗弄他似的。他的劍看似飄然卻速度極快,影影錯錯間似乎有虛幻之象於其中迷蒙生滅,如起蜃樓於前。
而旁側眾人見此情景也皆不由向外退去,江錦華嗅到空氣裏飄蕩著的藥粉是什麼氣味,則更是瞳孔微縮,當即後退了好幾步,厲聲道:“靳南軒,你停下!”
可是晚了。
靳南軒望見嶽沉岸手中利刃破風,生生蕩開周邊一圈臨近之人迷霧四起,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發覺眼前隻剩自己和他黑白兩道身影。頓覺衝擊一刹撞出刺目異常的白芒。
那一瞬無人能看清發生了什麼,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久到驚蟄至霜降,久到青絲變白雪,又像是隻須臾一瞬,又像是長年半生。最後,兩劍相對之時不論是誰都皆是抬手遮目,刀刃折射著刺眼日光,倒映的大殿都陷入了強光灼眼的漫天斑斕裏,堪堪站定看著這場好戲的眾人隻依稀見得靳南軒乘勢而上衝入了這道白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