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太華的春天是四月來的。

這是我們在渥太華過的最後一年,之後,我們就要搬回國內去。雲姨已經在新的住所裏打掃收拾,等一切安排妥當,我衰老的父親便將歸加。

在他看來,這是他最好的養老方式。

至於我,我手中的這套金陵十二衩已經逐漸成型,恩雅驚歎說,我原來是個天才的藝術家,短短幾年裏,就超過了她一生的成就。

她說,這套娃娃完成之後,這可能是她今生見過最有藝術價值的作品。

我也沒想到,當初不過是先找一個地方安身立命,卻誤打誤撞地擁有了事業。

這一整個春天,我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工作室裏燒製娃娃。

渥太華的非常短暫,也非常美好,尤其是從我們的窗望出去。像絲絨一般的草坪鋪展在陽光下,邊緣是白色柵欄,黃色水仙優美地點綴著。

我每天都能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在草坪上辛苦地勞作著,他穿著格子襯衫,戴著草帽,裸露在外的棕色手臂顯得強壯有力,他開著割草機,將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

快到吃中飯的時候,一個背已佝僂卻依然精神矍鑠的老人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遠山,快停下來休息一下吧,你該吃飯了!”他說。

這個叫遠山的臭男人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趁機告狀說:“不吃了!你女兒到現在都還沒答應我,我不吃了!”

老頭子笑了,很沒原則地說:“這算什麼呀!快進來吃飯!我都同意了,她還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女兒都要聽爸爸的!”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把手中的娃娃一放,將窗戶打開對這兩個男人說:“喂!當我不存在嗎?你們不是仇人嗎?怎麼現在跟結了盟似的?”

他們看著我哈哈大笑起來,胸無芥蒂。

我瞪著眼睛看他們,實在沒有辦法,隻好讓遠山進來吃飯。飯後,父親帶著忘川出去散步,四月的好天氣非常適合他恢複健康。

我一個人留在廚房裏洗碗。

遠山走了進來,將我一把抱起來放在料理台上,開始吻我。我想要掙紮,但哪裏能逃脫一個大男人的掌控?

“栗子,還不能答應我的求婚嗎?”

“不能。”

“我給你舉辦一個全世界最大的婚禮。”

“不要。”

“我給你在水玉島建了一個城堡,裏麵有一個巨大的工作室,夠你放一萬個娃娃。”

“不要!”

“我給你在巴黎開娃娃展!”

“不要!”

“那你要什麼?”

“你天天給我修剪草坪。”

“都修了一個月了,草都剪禿了。”

“不管!”

“好你的,你讓遠山集團的總裁給你剪草,你可以的,我同意了!然後呢?”

“別停……”

“啊!”他明白過來,開始專心地吻我。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下午的天空也能開出美麗的煙花來,身體裏的那個封禁被打開了,渥太華的春天終於來了。

我不在乎什麼盛大的婚禮,隻要我們相愛,一家人在一起,不就好了嗎?

話雖如此,我終究擁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