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往事,莊以年頓了頓,再抬眼看蘇錦時,又是滿目的冷然。他將手裏的毛筆就近放在筆架上,雙手抱胸,嘲諷地說:
“你既聽清了這句,難道你沒聽到前麵那句‘司小竹’?”
什麼?
蘇錦時仔細的回憶當時的場景,她隻清楚的記得那句讓她沉醉不已的“我愛你”,卻並沒有在意在那之前莊以年說了什麼。
司小竹是莊以年的妻子,蘇錦時在老師的畫展上見過她。那是一個清秀溫婉讓人一見難忘的女子,再瞧瞧平凡無奇的自己,莊以年確實沒什麼理由拋棄那樣的妻子而青睞她。
原來,讓她驚喜了許久的,竟是他對他妻子的告白!
早就聽聞老師和師娘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看來是真的呢!
蘇錦時滿目愴然,她早該認清自己的立場,又何必心存僥幸的來自取其辱呢?
“對不起,老師,給您增添困擾了!”
蘇錦時垂下眼瞼,不敢再看莊以年鄙夷的眼眸。
不知道為什麼,莊以年看到蘇錦時這副模樣,竟心疼的厲害!莊以年強迫自己別開眼,他怕多看這個女孩一眼,他那顆不聽使喚的心便會驅使自己去抱住仇人的女兒,給她以撫慰。莊以年逼迫自己忽視心裏那絲隱隱的心疼,甩門而去!
莊以年想要理清自己煩亂的心緒,他應該討厭蘇錦時,對她惡語相向,冷然對待。蘇錦時雖是仇人的女兒,這三年來卻從未有什麼動作,這令莊以年十分摸不著頭腦。如果什麼都不做,那原田雄派自己的女兒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麼。
可是,拋開一切恩怨情仇,蘇錦時真的是他這些年裏遇到的最有天分的學生。莊以年雖對她的身份饒有芥蒂,卻始終無法硬起心腸將她趕走,他一向是個愛才如命的人!莊以年這樣給留蘇錦時在身邊開釋。
蘇錦時受傷的小臉又浮上莊以年的心頭,他懊惱的蹙緊雙眉,他大概是很久沒有碰女人的緣故,才會讓那丫頭總是冷不防的闖進腦海心頭。
“叮鈴鈴——”
一陣好聽的電話鈴聲響起,莊以年拿起手機,上麵顯示“小竹”。
“什麼事,小竹?”
莊以年嗓音低沉柔和,跟與蘇錦時說話時判若兩人,而對妻子,卻又少了些什麼。
“師兄,製作魚糧的材料所剩無幾了,你有時間去采購嗎?”
電話那頭的司小竹叫莊以年為師兄,二人說話很親切,卻少了夫妻間的情意。
“好,我來辦!”
莊以年幹脆的接過司小竹安排的任務。
“那中午需要準備你的午餐嗎?”
司小竹溫和問著,想要知道莊以年中午是不是回去吃午餐。
“不用了,我中午還有事要處理!”
說完,二人互相道了再見便掛斷了電話。
司小竹是司南的獨生女兒,七年前司南命絕之時便把女兒托付給了他的好徒弟莊以年,那時司小竹剛滿十八歲。莊以年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為了完成師父遺願,兩年後,在司小竹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後便娶了司小竹。
莊以年和司小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所有熟知這樁婚事的人,都看好他們二人的婚姻。時至今日,二人結婚也已有五年之久,卻仍沒有一兒半女,但他們二人似乎並沒有受此影響,仍像結婚之初一樣互敬互愛,連架都沒吵過。
莊以年抬頭望天,不知師父在另一個世界是否已然徹底放心?
世人都知道,莊以年是中國畫壇屈指可數少年封師的繪畫天才,最擅長畫錦鯉,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是自學成才。而人們不知道的是,莊以年是培育出世界頂級錦鯉的鯉王司南的關門弟子。莊以年之所以能夠畫出與別人不同的錦鯉,是因為他看到的錦鯉並不是隻有七秒鍾記憶的冷血動物,而是善良又充滿靈性的水中精靈。
莊以年站定,欣長挺拔的背影雙手插兜,簌簌的風攪擾的他的發絲在風中飛舞,莊以年卻不為所動,雙眼注視著不知名的遠方。
“師父,當年你培育出的那條額頭一點朱砂紅的紅河大白鯉,我也替它培育了一群夥伴,如今它生活的自在,子孫滿堂,如果你在天有靈,也可以瞑目了!”
對於愛鯉如命的司南,這大概也是最好的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