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目那樣溫柔,烏黑的瞳仁裏蘊含的深情幾乎要溢出來,仿若隻要她想要,他就可以不顧一切將全世界都捧到她麵前。
這樣的他,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
可是在經曆過那麼多事情後的現在,再來看他這情深義重的模樣,她卻隻覺得荒唐。
她沒有任何回應,在沉默中接受花神的祝福,主持人還想讓她再說幾句時,她帶著微笑說抱歉不懂法語,然後匆匆下台,陸流年拉都拉不住。
林慕安下了台,對蘇遇說自己累了想先回酒店休息。
蘇遇旁觀者清,他看得很通透。
陸流年這些天跟在他們身邊,無微不至的嗬護和照顧,對林慕安來說很難不生出觸動。
畢竟她愛了他那麼多年,就算因為恨淡化了大部分,但多多少少還會有殘留的痕跡,那點痕跡就像是一撮小火花,很容易會起燎原之勢。
隻不過她還在糾結,在能愛和不能愛裏糾結。
當年陸流年對她的傷害,到底是對她留下了陰影。
蘇遇將她耳邊的花摘下來,放進她手裏,輕聲說:“綿綿還想再玩一會兒,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林慕安點頭:“沒關係,我自己回去。”
他們的酒店就定在這附近,林慕安走了幾分鍾就到,上台階的時候因為走神不小心踩空,險些摔倒時,一隻手及時從後麵伸上來攬住她的腰,將她重新扶好。
“小心點。”
聽著這個聲音,林慕安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她倏地轉身推開陸流年:“陸流年,你是不是以為你這樣做,就能抵消曾經對我的傷害?”
陸流年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問住了口。
林慕安捏緊了手裏的花,想起了那段最無助最痛苦的日子,想起了之前不願意回想起的傷疤:“你知道嗎?當年我發現自己懷孕,第一反應是想怎麼做才能把孩子隱瞞起來——因為當時的你給我造成了很深的恐懼,恐懼到我根本無法想象如果被你知道我懷孕,你會怎麼處置我和孩子。”
捫心自問,如果當年他知道她懷孕,他會怎麼做?陸流年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會留下,或許會不要,他自己都說不準,也就難怪林慕安會隱瞞他。
林慕安紅著眼睛,眼角蘊著濕潤:“我很愛孩子,為了保住孩子,我開始籌劃,我本想和你順順利利離婚後,我帶著孩子從你的世界裏消失,我愛不起你,我放過你總可以了吧?”
“但是你連逃的機會都沒有給我,你根本不知道我躺在手術台上,清楚地感受到麻醉劑打進我身體裏時,我的那種足以毀天滅地的恐懼感。”
當時她真的覺得,全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絕望,壓迫,四麵八方地湧過來,將她埋葬。
整個手術室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天堂,也如地獄。
林慕安閉上眼睛,這麼多年,第一次將過去仔細回憶:“林星雨走到我的手術床前告訴我,你答應她,等她昨晚移植手術就和她結婚,你隻會要她懷的孩子,我的孩子,隻配死在手術室裏。”
陸流年蒼白著嘴唇說:“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無所謂。”林慕安笑了一下,“總之她說完那些話,就拿了一把手術刀捅進我的身體,活生生地刨開了我的腹部,當時我的麻醉還沒有完全生效,就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正在一點點被剝開……”
陸流年再也聽不下去,他知道她能活下來一定吃了很多苦,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非人的折磨。他一把將林慕安抱住,緊緊的,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林慕安搖搖頭,推開他:“如果不是因為當時蘇遇及時趕到,支開了林星雨,找了個病死的病人跟我掉包,我現在已經死在手術台上了。”
“這是我一生的噩夢,陸流年,你是我的噩夢!所以我真的很不想再見到你,每次見到你,我都會想起那完全沒尊嚴的一年!我很痛苦,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陸流年閉上了眼睛,在長久的沉默後,說:“我明白了。”
……
這個晚上後,陸流年就走了,沒有再參與到林慕安他們的旅程裏。
蘇遇沒有問他們發生了什麼,倒是綿綿總是記著那個救了她的男人,拉著林慕安的袖子,眨眨眼睛問:“媽媽,怪蜀黍回家了嗎?”
林慕安淡淡低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