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見人家不理她,也不灰心,又指著屋前窗下樹蔭放著的那一排應是剛上了清漆的櫃子桌凳,笑道:“那些都是劉二哥做的?”
劉二郎這才抬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些驕傲之色,還是“嗯”了一聲,不過這回誠心了很多。
八娘決定再接再勵,便邁著步子,踱到那排家什前看了一會兒,細看之下,才發覺這劉二郎的手藝當真精湛,一條長案,七八厘米的平板拚合,連接處竟不見一絲縫隙,兩端抹頭,桌牙子,還有四腿,分別用十字和丁字形相接,雖是最簡單的拚接法,卻也更見功夫,嚴合混如一體,若非漆還未幹,八娘伸出便想摸上一摸,看看手觸之處,是不是也如看起來這麼平滑無痕。
最叫她看的驚喜的,便是那個簡易木架上放著的一個小妝奩盒,那木才為淡黃色,溫黃如玉,上麵肌理堅細,那淡黃色彩,顯得十分豔麗,湊的近了,能聞到上麵淡淡的,很雅致的香氣,這不就是黃楊木?
黃楊數有“千年矮”之稱,意是就是生長千年,也長不了多大,因質材細膩,生長的十分緩慢,因此難有大料,一般也就是用雕刻或者做鑲嵌所有,很多黃揚木雕,都被不識貨的人當作象牙雕,可見其質地有多細密。因黃楊木本身的特性,所以很難製成大件家具,當然也有並非沒有,隻不過哪怕出了那麼一件,也會被當時傳世珍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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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黃揚木雖然珍貴,江西卻是其產地之一,能在這裏見到,也不算太奇怪。
八娘端賞一翻,還湊過頭去嗅了嗅,才走回劉二郎身邊,搭腔道:“劉二哥的木器活可真好。這些是你打了去賣的?”
劉二郎忙著手裏的活計,因被誇讚,心底到底有了幾分歡喜,卻也沒停下手,隻笑道:“不是,村裏的劉五郎因要娶親,也算同宗兄弟,因此求我幫他打些物什,不過也付了我兩貫銅錢充作工錢。”
八娘便笑問:“那劉二哥平日可做家具去城裏賣?”
劉二郎搖了搖頭:“城裏人哪稀罕我莊戶人的手藝?不過是平日幫著鄉親們做些家具罷了。”
八娘暗道可惜,以她這手藝,隻怕不比她前世廠子裏工藝最清湛的師傅差上多少。便又笑道:“真正可惜了劉二哥這手藝,不說別的,看那平板的拚接,就足可見劉二哥的手藝了。對了劉二哥,你那做妝奩盒的黃楊木,在咱們這裏,可是常見的?”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劉二郎見這小娘子兩句話,就顯示的對木器活有些了解,這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回道:“我這手藝與我爹比起來,還差些,不過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木器也算重活,一般便由我攬了下來。至於你說的黃揚木,咱們這裏倒有些,不過大多用不上,太小了。那做妝奩的,還是我那五兄弟家裏藏至今日的,是用前回幫他打了個細方桌瓶架的餘料做的。不過我不太會做這精巧的東西,也就湊和著能用。”
說完“嗬嗬”笑了一聲。
八娘就應道:“能做出個花架來,也算是難得了。”
劉二郎放下手中的刨子,正想問一句“小娘子也懂得這木器話?”卻又咽了下去。她一個小丫頭,又懂什麼?雖人家穿著一般,可聽人家說話,看人家這氣派,也不是普通人家養出來的,有些見識,也是有的。
八娘對家具的發展史,那是了然於心,也知道唐宋之際的家具水平,大概是個什麼樣子,可那畢竟是書本上的知識,就算偶爾也見過幾個唐宋時期的古董家具,但那畢竟不好代表整個時代的水平,有心想再討教劉二郎幾句,恰在這時候,那鐵蛋拎了個銅壺,捧著幾個粗瓷大碗從灶間跑了出來,對著幾人笑道:“水燒好了。”
見她特地洗了手,四郎心中暗讚這孩子看著孩子氣,實在心細的很。便上前接過銅壺,待鐵蛋把碗放在方桌上一一排開,自倒了水。就聽那與八娘在一邊說話的劉二郎歉意笑道:“莊戶人家,也沒那待客的茶葉,還望不要嫌棄。”又喝斥鐵蛋,“你怎能讓客人自己倒水?”
四郎忙表示不介意,自家來叨憂人家,已是麻煩。
八娘行了一路,實在口喝,也便回到桌邊,坐下來等那開水涼了,好喝上一大碗解渴,剛說話時還不覺得,這會兒看著大碗的水,倒覺得嗓子實在幹的厲害。
覺兒還惦記著捕魚撈蝦的事情,饒時他平日寡言,此時看著年紀相仿的鐵蛋,也顧不得與人家還不算認識,便蹭到鐵蛋身邊,悄聲問鐵蛋:“你剛說有人捕魚去了?”
鐵蛋站在一旁回道:“是呢,我家大哥狗蛋,還有張奶奶家的孫子張六哥。怎麼,你也想去?”
兩人年紀相仿,又都是男孩,自然自來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