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你幹什麼!”“不要!君上!”
“請殿下恕罪,屬下一時手快,失手殺了他。”本還在想該如何讓戰驍深信不疑,想不到他自己竟會這樣說。既然他已經把他該說的都說了,再不殺了他,萬一真相大白,自己的大業還如何成就?
“你不是說讓我親自動手麼?怎麼,本太子想動手了,你又‘失手’了?那不如失手把另一個也解決了吧!”戰驍簡直怒火中燒,忍不住有點負氣地開口。這個國師,怎麼變得如此不聽命令?莫非他想叛變,不對,若是叛變又怎麼會找自己一起複國呢?他當然想不通,畢竟他現在也隻是一個孩子——一個沒有城府的孩子,他當然不知道別人隻是借的他的太子的名義在利用他罷了。
“是!”話罷,刀起,如江麵潛蛇身上的冷鱗,泛著幽幽的寒光,刀柄如遊蛇一般須臾而過,隨之便是令人發指的一幕——剛剛還在啜泣不止的柔弱女子,此刻,她的頭顱已經美目圓睜地墜落在地,滾開一路的血紅印跡。
隨著一個異變的尖銳女聲“啊——”得響起,白衣少年才回過神來,不悅地皺起眉,目光淩厲地掃著公孫季,一時間公孫季覺得麵前的少年身上流動著嗜血的氣息,身子竟有些不適起來,果然不愧是王族後裔!一直以為任何血統最初都是一片混沌,是不分貴賤的,天下、美人,自己有一天一定也可以擁有,他不過命好,出生在王宮之中罷了,可這一刻,他不這麼想了,他甚至相信,王族是上天選好的,自己是不能取代的。
“公孫季!你未免太不把本太子放在眼裏了,來人,把國師關押起來,聽候發落!”冷冰冰的眼神,仿佛是一把把要將人淩遲的利劍,盯得公孫季後背忍不住泛起一絲涼意,麵上卻強作鎮定,看不出有任何的畏懼之色。
感覺身後已經有人開始向自己走來,心中迅速盤算起來,很快心中便有一計可以脫身,忙將右手上舉道:“且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細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惡毒:“君上!你不可以在用太子來自稱了哦,您已經奪得原本屬於我大殷國的東西,你現在就是大殷百姓最為敬重的君侯了!”也是你最為仰慕的少女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你不殺她,你也不可能和她像從前一樣了。對待孩子,最大的打擊莫過於讓他意識到,他失去了多少再也拿不回來的東西。
“戰驍,你去死吧!”
一身月白色睡衣的椒罌葉手握一根銀色發簪,滿臉猙獰地衝了過來,那樣恨之入骨的眼神,那樣撕心裂肺的呐喊,讓白衣少年瞬間變得如此無力,就如此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神渙散地看著那道身影。曾經,她也是如此露出半截玉腕,跑向自己,那時候,她是多麼天真無邪地笑著,一聲一聲甜甜地喊著“戰驍”“戰驍”,可是現在,自己竟然把她逼成這樣了嗎?那自己複國又有什麼意義呢,就算擁有天下又能如何呢?是的,他後悔了,真的好希望一切能重新來過,他可以不去想什麼複國大業,不計較是誰還自己承受喪國之殤,不在乎自己和她之間會有多大距離,隻求她還和從前那樣,每天笑意盈盈。
“小葉兒。”
喃喃喚著,聲音低迷,帶著少年獨有的清澈幹淨,那樣的眼神,在對麵素衣少女的眼中,仿佛是黑白無常的“勾魂魄”,卻像是將理智招回來了,無比哀傷地望著他,幽幽開口:“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我母妃對你如何,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父王是那樣喜歡你,他還和我說,不要因為你是侍衛就欺負你,要我聽你的話,不要胡鬧,免得給你添麻煩......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戰驍呐,你就這麼願意相信那個國師的話,而不願用你的心來判斷一次嗎?父王母妃會想葉兒的,葉兒要去陪他們......”拿著發簪的手緩緩上抬,移至胸口,淚珠似斷線一般,在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上一顆一顆晶瑩滾落,那雙桃花眼盈盈淺笑著,美得是如此攝人心魄,蒼白的唇角無聲地畫著口形:“戰驍,我喜歡你,可是,我不想原諒你,來生再見......”
“丫頭!”
一陣疾風掃過,定睛一看,椒罌葉身旁正屹立著一個身形精瘦的中年男子,五十上下的年紀,前額較之常人稍寬,眉眼間是豪爽的笑意。一進來便一把將椒罌葉手中的發簪奪過,隨即又雙手將她抱起,對著對麵的眾人,雲淡風輕地笑著。椒罌葉剛剛凜然訣別的神色瞬間崩塌,小臉一垮,扁著嘴,哇哇哭了起來:“師唔——父昂母妃死了——怎麼辦——”
眉眼間笑意更勝,手上很輕緩地替她撫著後背:“這才像個小孩子嘛!殷王,草民告辭!”那樣的慈愛的樣子,一點也不亞於平日的栗王,小小的胳膊將她的脖子摟得更緊,瘦弱圓潤的肩頭一抖一抖,煞是可憐。
戰驍略一頷首,揮手止住公孫季。“前輩不必多禮,小葉兒就麻煩前輩好生照拂了。”話罷,似有意識到自己似乎最沒資格說這話,幹澀一笑,便轉過身,任由那兩人越窗而出。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