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秋風瑟瑟寒色深(1 / 1)

秋色碧天,寒煙瑟瑟。

湛碧的高天、金黃的大地一直向遠方伸展,連接著天地盡頭的淼淼秋江。江波之上,籠罩著一層翠色的寒煙。高天厚地之間的濃鬱的秋色和綿邈秋波:秋色與秋波相連於天邊,而依偎著秋波的則是空翠而略帶寒意的秋煙。煙靄本呈白色,但由於上連碧天,下接綠波,遠望即與碧天同色而莫辨。

山間一輛馬車正在緩緩馳行,馬車不是很華麗,但是山間的草木大都凋零,隻是一些上了年歲的參天古樹,上麵密能遮風,下麵卻是空曠得很,所以無需細看,便能看到。

馬車外麵雖很樸素,車廂裏麵倒是奢華得很,赤金細軟靠座,羊脂玉桌上安放著金樽玉箸、玉盤珍饈,可是卻還未被動過分毫。桌幾左邊做的是一位二十上下的男子,豐神俊朗,飄逸卓群,星辰一般的眉眼裏盛著盈盈笑意,手隨意地支在桌子上,寬大的袖擺便似流水一般從兩邊輕盈瀉下,滑在桌畔。對麵的女子,看模樣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是國色天香的絕代佳人,膚比凝脂,瑩光淺淺,眉如水煙淡淡掃,目似桃花朵朵開,菱唇微抿,尖頷輕抬,眼睛沒有看著對座的男子,隻是一隻手挑起窗簾,安靜地看著窗外的秀色,神色閑淡。車廂裏麵似乎也因為這陣陣不斷的秋風,而顯得不那麼壓抑。可是一直靜默著,似乎還是叫人不那麼舒服。

心裏麵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什麼,很害怕她就這麼一直沉默著,不看自己,隻是這麼靜靜地看著窗外,實在是等不了她先開口了,就端起手邊的金樽,抬手敬道:“葉兒雖不出遠門,現在也不必急著賞景,不若放下簾子,陪本王喝幾杯小酒。”

明明不是那麼想喝酒,卻還是意外乖巧地放下簾子,端坐著看著他:“好。”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好笑,看來是白白擔心了一番,可是這一點點的變化,還是落入琅珧眼中,在她看來,他還是和當年一樣儒雅溫文,隻是經曆了太多事情以後,變得喜歡掩飾內心所感所想,表麵的輕浮,卻絲毫掩飾不了他本身自有的高貴氣質,像蘭花一般清新淡雅,縷縷清香是攝人心魄的媚術,叫人忍不住沉淪、顛覆。也許,這八年來,他並不比自己少一絲一毫的痛苦,那一晚如水的夜色,叫人至今憶起仍忍不住絲絲心寒,若不是他和公孫季,自己怎麼有家不能回,有苦不能訴?可是,他也是被人利用而已,如果他沒有把自己變得強大,他也許在前幾日就已變作公孫季刀下的亡魂,哪能在這裏悠閑地與她對飲?念及此,桃花美目裏緩緩流過一道淺淺的波瀾,自己愛的人,自己真的不能原諒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左手捂著胸口,低低低喘息起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聲音裏有幾分怒意,可更多的是心疼。

急忙跑過來,輕輕拍打著、安撫著,飽滿的指腹滑過後背,一下一下,剛剛覺得有幾分舒適,轉過頭剛想道聲謝,卻感受到男子溫熱的氣息,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迷人麝香,臉不禁紅了一片:“謝謝,我沒事了。”

“嗯”,看見她臉上的紅暈,知道自己是太魯莽了,自己和她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做,實在是於理不合,“那個,我不是有意冒犯,隻是、隻是......”

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琅珧明白,殷王不必掛心,父王既然肯讓我一道去殷國,自然是信得過殷王的人品,琅珧相信父王的眼光。”

戰驍知道她這是在為自己解圍,於是也不再多說,盡量使自己看上去更加自然,淺淺道:“此次你是以使者身份前往殷國,回宮後,我便安排你宿在錦妍宮,可好?”

殷國本是她栗國,那宮中自然是熟悉得很,從來不曾聽聞有這麼一個宮的,訝異地看向他,眼裏滿是疑惑之色:“錦妍宮?”

“是的,三年前,我遷都臨城,等過了這山,便進入臨城境內。錦妍宮是我三年前為一個故人而建,從那以後一直空著,因為我想等那個故人回來時,能有一處安生之地,如今回來了,卻不能久住,也是一樁憾事。”

紅暈初消又展舒霞,瀲灩的美目裏微瀾淺淺,這個故人,說的不正是自己,沒有抬眼,狀似無意地扶袖端杯:“這個故人怕是這一生隻會在此落住一回了吧,事情了了,便不必再來這錦妍宮了吧。”

“也許天意如此,可是那故人何時累了,可以隨時回來。”說完也端起酒杯,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