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起殿內,熏香嫋嫋,淺風輕送。
免去了過多的繁文縟節,這內殿隻是稍加裝點了一番,紅燭丹帳琉璃燈,金樽玉箸琥珀盞,倒也自有一番醉人。
站在簾外,抬手又將發髻撫弄一番,才撩起簾子走了進去,眼波流轉間,盡是媚態:“君上。”這下一聲還沒喚出,聲音便堵在喉間了,是的,她絕對沒有看錯,對麵的男子依舊是一襲白袍,見到來人隻是隨意地掃了一眼,便有繼續盯著那盞紅燭。
妙可身形明顯一滯,卻依舊不信真如自己心中所想,徐徐踏著步子走過去,柔柔地又喚了一聲。
男子這才側身正眼打量著她,薄唇微啟:“過來,本王有事要與你商議。”
妙可心中剛剛泛起一陣喜意,因為她留意到君上的臉還是稍作修理一番的,雖然穿白衣大婚不是吉利的,可是這也不礙,心想許是君上喜穿白衣,隻要君上今後能像今日這般,願意為自己一整容貌,自己也就心甘情願了。正一心歡喜著,忽聞君上要與自己商議事情,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依言走近,俯身作禮:“不知君上要與妙可商議何事?若是君上有事要妙可去辦,隻管吩咐便是。”
清俊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愧疚之色,可是很快便也定了下來:“妙可今年芳齡幾許?”
“回君上,一十有八。”
垂目沉思片刻,說道:“如此說來,正值嫁娶的絕妙芳華,不如本王為你擬上一道諭旨,賜你與申大人之子申焱擇日成親,如何?對了,本王昨日略有些乏了,興許一時說了胡話,還請勿放在心上,到莊賢宮領旨去吧。”
半盞茶時已過,抬眼,對麵的女子依舊站在原地,不曾挪過半步,閉目吸氣,俊美偏冷的臉龐對著她,似是審判:“怎麼?何故不滿?可是因為申焱的官位?申焱現今雖是侍書郎,但是本王允諾與你,日後必會重用於他,還有事麼?”
妙可臉白如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滿是不信:“君上可是在說笑?您看,您都命人為我送來這套喜服,還有,這裏,還有那裏,那裏......您不都已經決定了的嗎?為何現在又和妙可開如此玩笑?哦,對,是玩笑,君上......君上,您告訴妙可,您隻是在和妙可開了一個玩笑,是不是?”
殷王感覺自己的罪孽感竟是這般重,深宮女子,隻有兩種,一種便是有朝一日能出得了宮闈,到宮外去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的女子;另一種便是像妙可這樣的、一心一意要做自己妃子的女子,何況,妙可還與自己年紀相仿、朝夕相處,流水無情,落花卻有意,自己不是不知道的,卻還是這般說了,現下又想反悔,置她究竟於何地!看著那張俏臉粉淚盈盈,正欲張口,卻聽得外麵一聲尖呼:“薑國二公主龍瑤公主到。”
薑國公主?葉兒,葉兒......不行,自己不可以納妃,葉兒回來的話,一定會傷心,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再傷她的心了,到了口的話最終還是咽了下去:“不!這不是玩笑,你先下去準備吧,明日我便下旨賜婚。”
妙可捂著胸口,低低喘息,慘笑一聲道:“君上,我一直都愛慕於您,可是您卻視而不見,我還一直安慰我自己,君上尚未納妃,自己還是有機會的。直到那一天,您帶著琅珧公主去看錦妍宮的時候,我明白了,原來君上一直在等的人便是琅珧公主。可是,我是先她之前認識君上的,君上從未對我笑過一次,而那日你們攜手出了錦妍宮以後,君上臉上的笑意是那般明顯,那笑容讓人很舒心,那時候我想,有朝一日君上若是也對我那樣笑一次,便是叫我去死我也願意。可是現在,我自以為終於能成為君上的妃子了,君上卻來告訴我隻是一句胡話,君上,您說,這一切於我來說,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原來一切,都隻是一場夢罷了,夢醒了,一切就要回歸到原來的模樣,我還是一個婢女,不是什麼妃子!”
殷王似是有些不忍,凝神正視道:“妙可,你的心意本王知曉,可是本王心中隻有琅珧公主,你留在本王身邊也不會有什麼幸福。不若當個平凡人,做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
“哈哈”,嘴角勉強彎了彎,瞬時變得萬分惡毒,“那個女人她就是狐媚胚子,天生一副妖媚的樣子,專門迷惑你們這些男子,總有一天,她會受到上蒼的懲罰,不得善終......”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落下,殷王眼中的狠厲之色,幾乎可將人淩遲,“你瘋了,簡直就是瘋了!這一巴掌讓你好好醒醒!”
妙可捂著臉,步履踉蹌:“君上,該清醒的人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