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悅溪坐在池子邊,盯著下界大陸的每一寸景色。
江疑從門外走了進來。
“聽朱厭說你往這邊來了,就猜到你要來禁地。”江疑在她旁邊坐下。
胡悅溪看見他,連忙行禮。
江疑擺了擺手,說道:“你既然想念他,何不下去找他?”
胡悅溪笑著說道:“下去一趟太麻煩了。”
“飛升者才麻煩,但是這個規則對妖族無效。”江疑說,“妖族修煉至大乘,便可以隨意來往兩處大陸,不過是修為被壓製一陣而已。”
胡悅溪懶懶地笑了:“我去幹嘛,討打嗎?”
江疑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在端木沉舟的婚宴上放了把火,砸了兩處房屋,又讓妖族的族人把端木家族攪得一團亂,把人家百裏家的表小姐嚇得立馬取消了婚約,當場就跑了。
端木沉舟當時就站在禮堂中央,從她進門到她發瘋,從始至終都沒有出言阻止過她,隻是溫和地看著她,縱容她。
連那表小姐取消婚約,也不過是頷首說了句抱歉。
明明該抱歉的人不是他。
江疑知道,端木沉舟從來沒有怪她,甚至從他邀請胡悅溪去參加婚宴,就打算好了這最壞的一步。
可是胡悅溪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
她和端木沉舟之間,隔著一個孩子。
“看下邊兒。”江疑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走了。
胡悅溪疑惑地低頭看去,卻見池子裏的場景已經轉到了一處庭院。
露天的庭院栽種著兩棵青木,月色並不明朗,所以樹上掛著兩盞昏黃的燈,照見樹下男人溫和的臉龐。
他似有所覺地抬頭看著夜空。
那雙眼眸便毫無預兆地與她對上了。
胡悅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端木沉舟抬頭看了很久,唇畔的笑容淺淡而柔軟。
他收斂了眸光,低下頭,在石桌上鋪開紙,提筆蘸墨。
“什麼時候回來?”
胡悅溪的手倏然抓緊,指甲嵌入掌心,帶來一絲疼痛。
他換了張紙,又寫:“江族長告訴我,今夜在這裏寫點東西給你看,你能看到。”
胡悅溪身形一晃,險些掉進池子裏去。
“我其實酒量挺好的,雖然會醉,但從不會斷片。”
“所以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都記得。”
“你說你替我封住了那夜的記憶,可是身體還是有記憶的。”
“請柬是我故意給你的,我就盼著你來,盼著你把我的婚宴砸了。”
“什麼婚宴呢……我不配。”
“你說如果我能重振端木家族,就去妖族找你,你等我。”
“那時候的你是我灰暗生命中的最後一束陽光,我像溺水的人,想牢牢抓住你,想請你來拯救我。”
“但是怎麼行呢?有這樣想法的我,就是個汙濁不堪的人。”
“我不能,再把你拉入泥潭裏。”
“小溪,對不起。”
“如果你願意等我,我把這裏整頓好,便來找你。”
“如果你能遇到更好的,那也很好……”
寫到這裏,端木沉舟的筆頓了頓。
他突然抬手,將最後一張紙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